此刻那枚細細的銀針,卻肉眼可見地不斷轉動,像是在提醒使用者:“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這金銀指針之外,“小號”自鳴鍾外還嵌著一層完全透明的,不知是水晶還是玻璃,將指針們都罩住,免得人為影響指針的運轉。在此之外,還有一層精致的銅殼,此刻已被蔡京撥開,令銅殼內的內容顯露無疑。
蔡京定睛看了良久,突然向四周做了一個手勢,似乎是請眾人小些聲而說話。
而這望湖樓上的賓客們由於太過好奇,一時間集體噤聲,眼睜睜地看著蔡京將那枚“小號”自鳴鍾送至耳邊,聆聽了良久。
終於,蔡京抬起頭來,笑道:“我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竟能聽見‘時光流逝’的聲音。”
他這麽一說,蘇軾等人全都好奇得不行,心癢癢地想要借蔡京手中的物事來聽聽。蔡京卻似乎全無此打算,只是慢條斯理地將東西放回匣子中,抬眼望向明遠。
明遠恰於此刻開口。
“這是我家作坊最新推出的‘懷表’。”
“懷表?”
人們異口同聲地重複這個名字。
馬上也都覺得很合理——可以揣在懷裡的,用以指示時間的……表?
“嗯,對!”
明遠點點頭。
“我找了工匠研究了‘自鳴鍾’的全部結構,讓他們自己嘗試,看怎麽才能夠將這東西做得體型極小,可以隨身攜帶。結果真做出來了。”
“它需要每六個時辰上一次發條,”明遠輕聲指點蔡京將那懷表翻過來,看見上“發條”的結構,“就可以保證計時準確。”
“當然了,最好每天也能將它與大自鳴鍾的報時核對一下,就更萬無一失了。”
“這樣一來,每天就算是我們出門在外,也可以用這件東西來確定時辰。”
明遠笑著解釋完,眾人看向蔡京的眼神又有不同。
這麽有用的東西,剛剛製出,明遠就把東西先送給了蔡京。
蘇軾當然明白——明遠這是為了還蔡京上次仗義幫忙,懲治“騙保”船東的人情。
但他還是以羨慕的眼光看著蔡京手中的懷表,隨口相詢:“遠之,這新製的懷表,只有這一枚嗎?”
“當然不是!”明遠笑著回答。
蘇軾頓時大喜。而蔡京則轉頭看向明遠,仿佛頭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明遠笑笑:“剛才是為了吊一吊眾位的胃口。但其實……各位友人也都有份。”
明遠衝候在望湖樓二樓階梯旁的長隨揮了揮手,那名長隨立即轉身下樓,卻捧了七八個匣子上來。
明遠親自接了,將每個匣子送至與座的各人手中了,一邊送一邊道:“各位都有,各位都有——”
眾人接入手中,紛紛打卡匣子查看,取出放在裡面的懷表;又都按照明遠所示范的,將時針與望湖樓裡的座鍾校對一次,然後上緊發條,便令表面上銀色指針開始勻速轉動,並且發出輕微而細密的“噠噠”聲。
“只不過各位手中懷表的花色各有不同。都是小弟揣摩各位的愛好專門定製的。”
明遠便隨口介紹起贈給各人的懷表——給蔡京的自然是“金玉其外”,什麽材料貴就用什麽;給蘇軾的則是渾然天成,用到的裝飾越少越好;贈給沈括的那枚,表殼上沒有與十二時辰對照的小字,畢竟沈括早已熟悉了24小時計時法……
一時間席上眾人的注意力還都在懷表上,忽聽“叮鈴鈴”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眾人左顧右盼,才發現那聲音是從種師中手中那枚懷表處傳來的。
明遠微笑著解釋:“需要上學的學子們最好能配備一枚有‘鬧鈴’功能的懷表。到早上要起床的時候鈴聲自響,能將人喚起,這樣就再也不用擔心上學會遲到了。”
滿座中還需要上學的,就只有種師中和宗澤這兩位。
兩個小朋友手中托著明遠贈送的這一份禮物,相互看看,宗澤臉一紅,而種師中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
明遠則抱著雙臂看著他們兩位發笑:難道我會不知道你們有時會錯過府學的課程,而“睡過頭”就只是借口嗎?
“遠之,蘇子容那裡……”
蘇軾出聲提醒明遠。
蘇子容就是蘇頌。如果沒有蘇頌乾脆地貢獻出了他設計的擒縱結構,也就不會有今天眾人所用的鍾表。
“子瞻公,放心吧!給子容公的那一份,早已隨著‘郵遞’送往婺州去了。”
明遠當然不會忘記這一點。
“對了,還有一些人,最是會對你這些東西感興趣。”
蘇軾想起另一群人,頓時面露狡獪的笑容。
明遠略想了想,也狡猾地笑了出來:
“高麗人!”
“對!”
蘇軾拊掌大笑。
明遠也很努力地控制自己,避免笑得過分誇張——
高麗人還真是喜歡從他手裡買東西,尤其是這種華麗而奇巧的物品,幾乎毫不還價。
上一次高麗人想要購買自鳴鍾,明遠特地留了一個心眼,將自鳴鍾的鍾芯製成一體化的鍾芯,並且還在鍾芯上鐫刻下“大宋熙寧四年杭州製造”的字樣,免得將來這些東西成了古董之後,高麗後人說這些都是他們自己先造出來的。
但是隨船前往高麗的海商回來之後告訴明遠,說高麗貴族對自鳴鍾極其追捧,但凡有身份地位的,莫不以擁有一架“自鳴鍾”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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