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單上有列出大致價格, 但也提示了交易時自當“隨行就市”。
金世禎對清單上的價格很是滿意,這意味著高麗王室王彬這一支若能壟斷與大宋的海上互市,就將賺到巨額的利差。因此, 他對明遠的周到格外感激, 但是卻提出了一項明遠令很難答應的要求——
高麗人想要買機械鍾。
“怎麽, 金副使已經去過‘海事茶館’了?”
明遠假作驚訝問道。
“聲名如雷貫耳!”
金世禎文縐縐地回答:“可惜上次來時錯過了。”
明遠暗自好笑:高麗使臣上次來時, 海事茶館還根本還沒有開業。
但是高麗使臣去了一趟海事茶館,就看中了不久前才放在那裡的機械鍾。
“這機械鍾尚且是本國極其罕有的商品,金副使真是好眼光。”
明遠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狠狠地拍一記馬屁再說。
金世禎頓時臉有得色,有點飄飄然的樣子,又說:“一枚機械鍾,我國商人願用10匹,不,100匹耽羅馬來換。”
100匹耽羅馬……
明遠心想,高麗使臣還真將這機械鍾看得很重。
只不過,他很擔心,高麗人一旦將機械鍾買回去,回頭拆開來看明白原理,就說這是高麗人先發明的。
明遠想了想,坐正了笑著回答:“可以!”
“下一次高麗的商隊帶著耽羅好馬來到杭州的時候,這機械鍾就應該可以批量生產了,到時候副使想要購買,自然沒問題。”
剛才那一瞬間,明遠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方法——做一體化機芯。
他完全可以將製作機械鍾的作坊分開,讓一批工匠專門做機械鍾的鍾芯,再招一批審美出色的能工巧匠,專門為這些機械鍾製作各種各樣美觀的外殼。
屆時,機械鍾的內核可以完全做成一體化的,外面用銅殼包裝,不用特殊方法無法打開。
另外他也很有把握,這些機械鍾的鍾芯零件需要特殊的技巧,這種技術極難為外人所掌握。
除非高麗建成整個從源頭開始的產業鏈條,否則還真的難以將機械鍾仿製。
於是他便慷慨地答允:可以,只要你們將承諾的耽羅馬運來,我們就換給你。
金世禎顯然還有些不甘,希望明遠有些“商業頭腦”,主動將機械鍾的樣本送一枚給正使王彬。
但有現在這樣一個承諾,其實也不錯了。
於是,金世禎抱著一絲遺憾,作別明遠。高麗使團隨即離開了杭州——準備向大宋輸出來自耽羅的好馬。
明遠松了一口氣:原本他打算找機會去北高峰下山坳裡的軍器監作坊看一看。但是有鑒於以前的“經驗教訓”,他一定得等到使臣確實離開杭州港之後,才會考慮前往軍器監作坊。
正好,這時他又從京兆府那裡收到了不少吳堅等人需要的材料,便命人趕了一輛大車,自己騎馬押運。
車駕從杭州城外到北高峰下山坳,需要走上大半天。
明遠清早從鳳凰山出發,預計抵達時天色將晚,打算在北高峰下山坳住上一夜,第二天檢視過軍器監作坊的進展,再與吳堅等工匠詳談過,再回杭州城。
前往北高峰下的山路崎嶇不平,有車駕在,便行得較慢。
但走著走著,明遠心中突然生出異樣——這種情況他似乎以前遇到過的。
於是明遠勒住馬韁,翻身下馬,來到那輛為軍器監作坊運輸物資的大車後,伸手一掀車簾——
滿載著的各種物資之中,坐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此刻正相互看著,各自都伸出一枚食指,湊在嘴上,似乎在示意對方:好像被發現了,噤聲!
片刻後,種師中與宗澤,一個接著一個地從車駕上下來,乖巧地站在明遠面前。宗澤低著頭不敢看明遠,種師中則面帶羞赧,小聲小聲地叫了一聲:“明師兄……”
明遠伸出手指,很想指指點點一番:要不是知道你倆未來都是大宋的名將,這會兒就要把你們當奸細抓起來了!
但是他看看天色,只能又把手收回去,說:“罷了,你們先跟著我,去到地方之後,你們誰也不許亂跑亂動,更加不能隨意觸碰那裡的任何東西,做得到嗎?”
兩個熊孩子一個勁地點頭。
種師中更是露出討好賣乖的笑容,對明遠說:“我們都懂得,阿兄對我說過的,凡是到這樣的地方,一定要聽明師兄的話,否則,砰——”
這孩子竟然還會自己形容一聲“霹靂砲”的震響,然後補充道:“我們的小命玩完不要緊,萬一肢體傷殘,以後無法上陣殺敵,報效國家,那才是真的虧!”
……
明遠隻覺得自己腦後都是汗水:這哪裡來的熊孩子,這話都是誰教的?
但是算算時間,他也的確沒工夫重新折返,再將兩個孩子送回杭州城,便乾脆讓兩個小的坐在馬車夫後面,一起帶去軍器監的作坊,好讓吳堅他們也認一認臉:下回要是敢再偷摸溜去,就直接將這倆熊孩子關起來,直到自己來接。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北高峰下的山坳裡。
軍器監的作坊遠看實在是不顯眼,掩映於一片密密的翠綠竹林之間,只能依稀見到作坊外一排竹製的柵欄籬牆——這裡一帶盛產毛竹,當地鄉民甚至有用毛竹扎製住所的。
但軍器監這裡,毛竹柵欄上方密密麻麻的都是削尖了的竹茬,既防止有人窺伺,也防止野生動物誤入,鬧出什麽大亂子出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