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明遠還有什麽聽不懂的?
眼前這座位於金明池中湖心島上的殿宇,他早年間隨蘇軾等人來遊玩時就見過,知道這是“水心五殿”。
然而這“水心五殿”在春季時是金明池向士庶開放的內容之一,到了此刻今秋時節,卻是專供皇家宴遊的殿宇。
隨著道路兩側侍立的禁軍與內侍人數越來越多,王雱屏息凝神,引領著明遠向內水心五殿中走去。
他卻並未將明遠帶進正殿,而是帶去東面的一座小殿。
明遠眼尖,他在王雱身後就看見了王安石和另一名官員。坐在他們之間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面色白淨,身著紅衣,戴著小帽。
他與官家趙頊的首次見面,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到來了。
第249章 億萬貫
就在王雱小聲笑話明遠, 說他第一次表現出“沒見過世面”那會兒,明遠借機偷偷確認了一下“不卑不亢”卡確實已經啟用,運行狀態良好。
此刻明遠見到身穿紅袍,戴著小帽的官家趙頊端坐在椅上, 便大步上前, 來到趙頊面前, 伸出手,將趙頊的手握了握。
趙頊的眼神有點發呆。
他看似一臉懵地望著明遠走過來, 可後來還是從善如流地伸手,與明遠互握,然後神態便恢復自如,臉色和煦地望著明遠向身邊的王安石與另一名官員打招呼。
明遠從王安石口中得知, 坐在皇帝右手邊下首這位,不是別人,正是那位“至寶丹”副相王珪。
王珪見到明遠,竟主動伸出手與明遠握手,還熱情地大肆吹捧,將明遠以前在杭州和最近在汴京所做的功績給吹得天花亂墜。
明遠:很好, 這樣我總算大概知道皇帝看中我那些功績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不卑不亢”卡, 確實是有點東西。
看得出來王珪是個慣會揣摩上意, 見風使舵的。但王珪想要接近明遠, 向明遠示好,竟然也要使用明遠所習慣的同款禮儀?!
見過在座的幾人,明遠就先在趙頊對面一張交椅上坐下了。
趙頊又微微一愣, 但馬上恢復正常, 似乎明遠這等“無禮”的表現正在迅速被屏蔽。
在此之後, 趙頊當即命給王雱賜座——總不能大家都坐下了只有王雱一人站著。王雱這才在明遠身邊坐下來,同時遞給明遠一個鼓勵的笑容,看得明遠心裡暖暖的。
明遠:看起來我真的是怎麽折騰都無妨啊!
此時此刻,官家、王安石父子、副相王珪,還有明遠,五人“擠擠一堂”地坐在“水心五殿”的東面偏殿裡。早先那名姓童的內侍身姿挺拔,像一枚鐵塔那樣守在殿門口。
明遠忽然有了點靈感,心想:姓童的太監……這位不會就是後來封王的那一位吧!
“明遠,朕久聞你的名字,今日終於見到了。”
坐在絕對主位的官家趙頊緩緩開口,眼中含著溫煦的笑意。
這位年輕的皇帝面白微須,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六七歲的模樣,神色和藹。只不過能看得出他休息得不太好,眼下略現青色,完全是一副腎虛的模樣。
明遠猜他是既操心國事,又憂心子嗣,所以才會是這樣一副形容。
但官家表態,明遠即便有“不卑不亢”,也不能完全沒有表示。他隻得低下頭,多少謙遜了了一下,聽得王安石臉上和緩,伸手去拈了拈胡子。
“你在杭州和在京中的所作所為,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於‘官交子’推行一事上的貢獻,朕都有所耳聞,且很是欣賞。可是你為什麽不願意入朝為官呢?”
趙頊這樣問,明遠便推說他的“才學不夠”。
回答趙頊的問題時,明遠稍稍放大膽子,用了“我”這個自稱,而不像王安石王珪王雱他們那樣用“臣”這樣的自稱——趙頊再次默許了。
仿佛是為了戳破明遠的謊言似的,趙頊從袖口中取出一本書,放在明遠面前。
明遠一見:喲,老熟人!
這本書是他自己著作的《經濟學原理》。
明遠忍不住有些臉紅。
他這算是把後世那些巨匠們創造的內容搬運到這個時空裡,沾光的卻是自己。
“朕讀過你的《經濟學原理》,於經世致用之上確實是別出機杼。”
王安石頓時與王珪相互看了一眼。
趙頊見到宰相們的表情,臉上隱約露出笑意:“對,朕將這本冊子給了宰執們看……對了,還有今日沒來的文樞密使……”
明遠:原來文彥博今日沒來?
挺好的,如果要他再與文彥博辯論一次,少不得又要被迫花掉一張“舌戰群儒”卡。
“……朕要宰執們嘗試駁倒你的文章,結果他們都說駁不倒,包括文樞密在內。”
趙頊說得興高采烈,明遠聽得瞠目結舌。
原來這位皇帝陛下已經拿自己的“作品”試驗過了!
好在他在《經濟學原理》引述的都是顛撲不破的基本原理,與人民息息相關。宰執們想要駁倒,真的沒有那麽容易。
“明卿,你怎好意思對朕說,你才學不夠呢?”
趙頊用“明卿”二字稱呼明遠,若是換個本時空的人,恐怕要感激涕零,俯首謝恩了。
然而明遠有“不卑不亢”卡在,他自然也維持著不卑不亢的態度,此刻只是略略向趙頊躬身,道:“若是在貨殖一途,我所知雖然有限,但願為陛下略盡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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