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深深的地窖裡讀書寫書,腦海裡的那些雜音,或許能終於遠去吧?!
司馬康卻傻眼了:“什麽……地窖?”
*
明遠與蘇軾從平山堂下來,回到揚州大城中。
與他們一道返回的種師中十分納悶,甚至頻頻向蘇明兩人轉頭——他究竟錯過了什麽?
早先在平山堂上遊覽的時候還都好好的,但是現在,蘇軾像是猛地多了一重心事,雖然始終表情肅然,但時不時會面露驚疑,倏地抬頭,卻左右看看,不敢多說什麽。
明遠卻像是得了一些鼓勵,整個人顯得很振奮,不像剛與種建中分手時那樣心情低沉鬱悶。
他們一行人聯袂進入揚州城,行不多遠,就進入一處店鋪林立的街道。街道兩側商鋪前還聚集了不少小攤販,貨物幾乎擺滿了街道的半邊。
明遠一路行去,一路留意這些路邊的商販,會主動上前開口問問他們,所出售的物品價錢幾何,產地在哪裡……又時不時地買下一兩件小東西,甚至還會掏出紙筆,往紙上潦草地記些什麽。
他還時不時走進道旁的商鋪,與鋪子裡的掌櫃與夥計隨意閑聊,買走一兩件貨品——只不過這買東西的舉動很像是他答謝鋪子裡的人與他聊天。
蘇軾見了,便也有樣學樣,向路邊的小販致以問候,多少買上一兩件物品。但他很明顯還是一頭霧水,不太明白明遠這樣做的意義為何。
就更不用說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種師中了。
種師中:……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終於,三人在天色擦黑的時候,進了落腳的驛館。
史尚已經將一切都打點妥當,驛館也專門為這三位準備好了一桌精致的飯菜。
種師中滿以為自己終於有機會問問蘇明這兩位了,誰知卻被蘇軾搶了先。
“遠之今日在揚州城裡看過這一番,做了什麽決定嗎?”
明遠想了想,道:“若是有可能,我想要做到兩件事:一是在揚州到汴京之間修築公路,以便利道路運輸。”
蘇軾一歪頭思索:“這難道不與運河漕運重複嗎?”
明遠一笑:“可以兩手抓嘛!”
在他看來,修築公路與漕運並不衝突。
漕運的運力強大,成本低廉,但是速度緩慢,到了北方運河還時常受到運河水位較低,或者冬季河面上凍的阻礙。
今日他觀察揚州城中的商販貨運,還都是以本地附近出產的小商品和農產品為主。路旁商鋪裡的大宗貨物則以通過大運河運輸南下的北方貨物和跨江運到此處江南出產為主。
也就是說,小件商品與農產品運不遠,而大宗貨物運輸的時效性較低,擺在各家商鋪裡的貨品,以絲、絹、糧、油、茶、木炭等為主,生鮮果蔬與手工製品都極少見。
如果能在水運之外,再輔以一條專門運貨的“高速”公路,運輸重量較輕的貨物和需要時效性的貨物,作為運河的補充,想必能夠更好地促進南北方的貨運交通。
他這樣一解釋,蘇軾才恍然大悟,忙又問:“遠之,那第二件呢?”
“我想要在各地之間建立一個‘郵遞’生意,代為寄送信件和物品。比現在四處托人寄信捎帶要強不少。”
北宋的“郵遞”,真是明遠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的一項。
“郵遞”信件或是寄送物品,在這個時代,要麽需要求告可靠的親朋同鄉,趁他們出行的時候趕緊捎帶上一封。
官府這邊,也有所謂的“馬遞”、“驛遞”,但馬遞的內容僅限於緊急的消息,驛遞則負責傳送從朝中頒發到各地的朝報邸報與文件等。
此外,官府也有在各地之間運輸各種物品的需要,這卻往往通過征發民伕,讓普通百姓服役來完成。
而明遠所想的,正是後世的“郵政”系統和“快遞”公司,以民間的方式,組織起可靠的信息流動和貨物運輸。到時候,不僅民間有可靠的投遞信件渠道,官府或許也可以考慮直接“購買”民間的服務,以避免征發百姓服役。
明遠的一番話,種師中還聽不太懂,小朋友表現得雲裡霧裡的。而蘇軾卻是肅然起敬,而且迅速表現出孩子氣的“愀然不樂”。
“遠之在揚州,想的都是有關百姓生計的大事。而某卻隻曉得遊山玩水。”
明遠隻好安慰:“子瞻公在揚州多填幾首詞就好啦!”
蘇軾揪著胡子,心思立即被引到了別的事情上:“填詞?哦,某都還從來沒填過詞呢。”
明遠頓時一呆,這時才想起來:蘇軾是地球人都知道的宋詞大家,但他是從熙寧五年還是熙寧六年才開始填詞的。
他隻好鼓勵蘇軾幾句:“如今詞風偏纏綿婉約,豪放大氣的唯有范文正公的《漁家傲》等寥寥幾篇,若是蘇公有意填詞,或許能開一時之風氣,為詞壇帶來新氣象也未可知呢?”
蘇軾的心思立即被明遠轉去了填詞這件事上,當真開始認真考慮轉變詞風的事。
而種師中小朋友則望著明遠,詭異地笑笑,拖長聲音問:“明師兄如此著急想要建立‘郵遞’生意……是否因為有‘欲寄彩箋兼尺素’之人,卻‘山長水闊知何處’②呢?”
明遠衝他睜大了眼睛,差點就說出口:“你明知道……”
他現在基本能確定,他與種建中之間的三年之約,種師中這個小鬼頭一定是在旁邊的大車裡聽見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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