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頓時喜動顏色,看樣子很希望明遠再誇上兩句。
於是明遠從善如流地補充道:“作此摹本的人,一定是位一代名家。”
若單看米芾的表情,會覺得這位馬上就要跳起來在原地轉圈圈了。
“不過——”
明遠再次開口。
米芾冷靜了一點,側耳靜聽。
“這個摹本用墨深厚,氣韻鮮潤,明顯是本朝用墨的風氣。臨寫此帖的,應當是一位本朝名家吧!”
宋人用墨潤澤,蘇軾的字更加被人冠以“墨豬”的稱號,與東晉書法的勁瘦風骨很有些區別。米芾臨帖時雖然不斷模擬原帖的筆意,但又不是照著描紅,多少還是會帶有自身用墨的特點。
明遠把話說明,米芾完全懂了,立刻對明遠佩服得五體投地。
“明兄真好眼力,這張摹帖,確實出自於小,小,小……”
他本來想說“小弟”的,話到嘴邊,才想起自己的本來目的。
他是來賣摹本賺錢的呀!
於是米芾臨時刹車改口:“……本朝某位名家之手。”
說著,這少年臉上泛起明顯的紅暈。
明遠心裡暗暗好笑,嘴上卻很自如地問:“米兄可有意出售?”
米芾趕緊點頭,就像是生怕明遠要改主意。
明遠微笑著問:“那麽,米兄想要作價幾何呢?”
米芾對銀錢根本沒有什麽概念,他隻記得自己前天在這長慶樓上吃飯,花掉了23貫。
湊個整——20貫,不,哪有自己給自己抹零頭的?
米芾鼓起勇氣,報出一個價格:“30貫!”
明遠就坐在米芾對面,聽見這個數字,靜靜地坐在那裡,久久沒能出聲。
米芾心想:完蛋了,價報得太高了。
少年人怯生生地改口:“那……20貫?”
他幾乎不太敢去看明遠的表情,將目光從明遠臉上移開。
誰知片刻後,他聽見了明遠的回應。
明遠說:“300貫!”
米芾:……?
一枚古硯還只是作價100貫呢。他自己摹寫的摹本,什麽時候竟值這麽多錢了?
不行不行,這是剛才忽悠得太狠了,對方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什麽書法名家。
米芾頓時衝明遠雙手直搖:“這哪裡行,我與你說,這幅摹帖根本不值那麽多錢,它其實是我……”
“我說值這麽多錢,就值這麽多錢!”
明遠毫不猶豫地打斷,並且往上加碼。
“再加上長慶樓的長期貴賓優惠卡,憑此卡到長慶樓用餐可以打八折。”
米芾很喜歡長慶樓,因此又很想要這張“長期貴賓優惠卡”,頓時雙手食指對對,心中又糾結起來。
“如果米兄喜歡,我還可以為你聯系作坊與工匠,上門安裝‘自流泉’,不止是用於濯手的‘自流泉’,甚至還有用來沐浴的‘自流泉’……”
明遠淡淡地開口,這些對他來說,根本不是什麽事。
然而米芾卻根本無法拒絕。
半晌,快要把食指對禿了的米芾才期期艾艾地問:“明兄……閣下……因何覺得這摹本好,能值得那許多錢?”
明遠淡定望著米芾眼下的青黑,說:“想必這位‘名家’對待書法極為熱忱,用功極深,臨池不輟。”
“我猜想,書寫這幅摹帖的‘名家’,摹寫時應當是一宿沒睡吧?”
米芾趕緊點點頭——可不是嗎?
而他也確實是這樣的人,每日必定習字,一日不寫,便覺得渾身不對勁①。
“只要他能夠堅持下去,其人書法必定流播廣泛,對後世影響深遠。他所書所寫,將是世間的無價之寶——而我本人亦以能藏有一幅這位‘名家’的作品為榮。”
米芾聽得出明遠言語中的赤誠。
他本就是個天真浪漫的直腸子,聽見這樣明顯的激勵,米芾的雙眼眼泡竟然鼓鼓脹脹地發熱。
於是這少年人點頭道:“好,既然如此,閣下的出價,我便收下了。成交!”
“親愛的宿主,恭喜您,任務完成。因為實際價值與成交價相比遠遠超過一萬倍,您將獲得額外獎勵!”
1127的聲音在明遠耳邊響起。
被明遠放在桌上的那枚“放大鏡”,此刻竟自己動了動,仿佛表達某種激動的情緒。
好在米芾心情也十分激動,根本沒有留意這一點。
“1127,獎勵的事,我們之後再說。”
明遠先穩住了他的金牌系統,起身鄭重向米芾行禮:“小弟姓明,名遠,字遠之,陝西京兆府人士,有緣與米兄結識,願為良友。兄台若還想在別處安裝那些‘自流泉’,切莫耽擱,盡管來找小弟幫忙。”
米芾見狀也趕緊起身,還禮道:“小弟姓米,名芾,字元章,襄陽人士。既有幸與明兄結識,願為良友。兄台若還想收購魏晉唐人的書法,尤其是摹本,切莫遲疑,盡管來找小弟幫忙。”
米芾說的話,與明遠說的如出一轍,說完了才意識到這一點,當即愣住。
片刻後,兩人同時哈哈大笑,同時起身。
“元章!”
“遠之!”
彼此都已經將對方當成是自己的至交好友。
隨後明遠珍而重之地將那摹本收起,心中清楚這恐怕是這個時空裡最為光輝燦爛的摹本,近乎無價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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