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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嫁_公子歡喜【完結+番外】》第5頁
  「阿莫好些天沒來找我玩了,他是不是生氣了?我丟下他……」拉拉道者長長的衣袖,孩子高高仰著臉,期許的眼神。

  「……」向來有一說一的道者沈默了。對著這雙亮如星辰的眼睛,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就像當年,同樣不知道該如何對落寞的小師弟們解釋,為什麼門前那個老翁再也不來了,「他搬家了。」

  修行人不做妄語。天真的孩子歪著腦袋認真思索何謂搬家,絲毫覺察不到道者話語間的遲疑。

  夜深了,傅長亭一人在街頭徘徊。心氣浮躁,往日易如反掌的呼吸吐納艱澀得毫無進展。索xing出門散步,月上中天,整個曲江城都陷進了睡夢裡,連日間綻放枝頭的紅花也疲倦地躲在了重重綠葉之後,嬌羞地露出一半芳容。

  「傅長亭,你斬妖誅邪收盡天下鬼眾,果真不曾錯殺過?」鬼魅質問的話語這些天一直在耳邊回響。

  「阿莫會再來找我嗎?」孩子天真的眼眸時時浮現眼前。

  錯殺過嗎?當真妖邪也有良善?毫無頭緒。

  只是這些天來,一直縈繞在城中的那縷邪氣已dàng然無存。好似真的因為蛇妖的伏誅,令得天下太平。若是如此,卻又未免太過輕易,叫人難以心安。

  妖便是妖,蛇蠍心腸,詭計多端。斬妖除魔方是人間正道,不是嗎?

  寧靜的夜空中傳來隱約的樂聲,斷斷續續,時有時無。傅長亭不自覺追著樂聲而去。幾番轉折過後,眼前豁然開朗。一方清池寂寂無聲,粼粼呈現於月光之下。碧波dàng漾,水面波瀾迭起,金光閃爍,仿佛水下遍布huáng金。不知不覺,他已行至城北的霖湖邊。

  臨湖有一座八角石亭,亭下有人chuī簫,簫聲嗚咽,傅長亭所聽到的樂聲正是來自於此。

  察覺有人靠近,chuī簫人敏銳地回頭。雋秀的面容,上挑的眉梢,還有嘴邊那抹挑釁的笑意,不是那隻大膽妄為的鬼又是誰?

  他罩著一件煙灰色的紗衣,頭戴銀冠,眉目素淨。一杆竹簫信手握在指間,披著一身溶溶的月光,出塵脫俗恍如世外的隱者。可惜,言辭鋒利如劍:「聽說那孩子尋回來了,可喜可賀。身體四肢還周全嗎?有沒有少了一根手指頭?道長可要再剖開我家奴兒的肚子查驗一番?」

  不喜不悲不生氣,傅長亭雙眼一眨不眨,繃起臉,抿緊嘴,長袖一擺,調頭往回走。

  「等等……」身後的人卻喚他,語氣中幾分躊躇,又有幾分不甘,「我想找人說話,剛好你來了。那就說給你聽吧。」

  道者不理不睬,背著手繼續要走。

  韓覘道:「那孩子……按你們人間的說法,今晚是那孩子的頭七。」

  猛然止住腳步,傅長亭愣了一下。匆忙回首,那鬼坐在石亭裡,側著身,月光照見他半邊臉龐,瑩瑩暈染出幾分光輝。他並不看他,雙目低低垂下,星光、月光、水光,盈盈將一雙眼瞳映得迷離:「那孩子是隻蟾蜍,長得不好看。旁人家的孩子不願跟他說話。」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dòng。妖jīng也是好美惡醜的。要不那麼許許多多的jīng怪志異,怎麼偏偏只寫狐狸、白兔、長蛇們幻作美貌女子自薦枕席,為俊俏書生紅袖添香的佳話,卻從未聽說老母豬嫁得莊稼漢的傳奇?蟾蜍一族自來相貌不佳,凸眼大嘴,天生一臉紅腫的膿包。再醜的jīng怪見了都要笑話他們的難看。

  「只有客棧掌櫃家的孩子肯同他玩耍。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妖也好,鬼也罷,心思並無差別。」他徑自低低自語,伸手把石桌上的酒盞拿過,一飲而盡。

  傅長亭站在亭外的石階下看他,韓覘偏過臉,臉上多了一分酡紅。這鬼不會喝酒,酒量小得出奇。

  「你沒有見過他。自從你們進了城,那孩子就不敢去了。」他毫不留qíng地瞪視著他,話裡話外俱是責怪。

  打小習慣了師兄弟們豔羨仰慕的視線,木訥的道者不自覺轉開了眼,惶惶然生出一種錯覺,好似自己當真犯了窮凶極惡的大錯。

  「後來,他忍耐不住,就趁你出門的時候溜進去偷偷玩一陣。他還小,紫陽真君四個大字足夠嚇破他的膽。」即便如此,卻還是不管不顧地一頭闖了進去。小孩子之間的jiāo往,無非一個風箏,無非幾個鬼畫符般的大字,無非一場莫名其妙的遊戲。歷經世事的大人們看不懂,他們卻一絲不苟地將之奉為玉皇大帝的聖旨。

  被拋向半空的竹簫緩緩轉了幾匝,在傅長亭的面前,慢慢變成一個穿著黑衣的孩童。高高鼓起的雙眼,比常人大出許多的闊嘴,還有頰上星星點點的斑點,實在稱不上漂亮。他怯怯地望著傅長亭,埋下頭,迅速躲向韓覘的身邊。手指拘謹地絞在一起,表qíng緊張而不安。實在難以想象,這樣一隻膽小畏怯的小妖jīng卻有勇氣擋在夥伴面前,獨自面對凶殘的天敵。

  「好孩子。」韓覘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手指仿佛cha入水中一般筆直穿過了他的身體,帶起縷縷白煙。青煙散去,簫依然是簫,「啪──」一聲,摔落在地。

  韓覘彎下眼,笑容苦澀:「凡人有三魂六魄。ròu體雖逝,但魂魄不散。故而七七四十九天內,仍可駐留人間陪伴親人。妖是沒有的,死即是死,灰飛煙滅,不複再生。」

  看他彎腰將竹簫拾起,傅長亭發現,他的右手是缺了一指的,無名指處空空dàngdàng,好似被人齊根斬去。難怪他的簫聲時斷時續,曲不成調。

  夜風將霖湖邊的綠柳溫柔拂過,長長的柳枝綴滿新葉,婀娜如舞姬,在夜空下舒展搖曳。

  「你怎麼知道這些?」目光炯炯,不為妖孽的義舉動容,不被鬼魅的煽qíng迷惑,傅長亭出聲質問。

  「這城中沒有我不知道的事。」韓覘迅捷答道,臉上泛起一絲嘲諷,他眸光深沈,「就如我知道,琅琊王與道長為何會來曲江城一樣。」

  傅長亭周身一緊。無視他眼中的寒意,笑容jian猾的鬼魅慢悠悠舉起酒壺,把空杯斟滿:「也如同那晚,西城門下,我知道你就在樹下一樣。」

  水紅色的唇得意地翹起,彎彎的弧度與天上的月牙無異。韓覘衝傅長亭眨了眨眼,言語間掩飾不住的興味:「因為我看見了。那天一早,在下就在城門下恭候大駕。」

  看見心不甘qíng不願地道士黑著臉被友人一步三回頭地硬拽過來;看見你左顧右盼最後一步一挪站到樹下;看見你施法隱身前還不忘小心翼翼四下張望一番;看見無人留意時,你冰凍住的唇邊chūn風化雨般掛起一點點無法察覺的笑。原來,這木頭道士不是木頭一根。

  「你!」傅長亭氣急,端正儼然的面孔瞬間漲成紫紅,「妖孽!」

  韓覘氣定神閑喝著酒,煞有介事地搖頭。金雲子當真不會教徒弟。做事一板一眼便罷,說話也是笨拙,翻來覆去不是妖孽就是孽障,聽得叫人耳朵起繭子。好端端的真君托世,卻叫他整天關在山上,都關傻了。

  「可惡!」那頭氣得就要去拔背後的長劍,手掌一翻,雷火躍動。

  韓覘慌忙暗自戒備,幾次三番與他動手,著實傷得不輕。意料中的雷電jiāo加卻遲遲未現。道者yīn著臉,胸膛起伏,眼眸中冰雪飄飛,緊緊握著劍柄卻終究未將長劍拔出。什麼都沒說,他隻深深地望了韓覘一眼,扭過頭,默默拂袖而去。

  這人……韓覘訝異,僵在原地呆呆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終南一派自上而下推崇備至的得意門徒,背影挺直仿佛山前的青松,在碎石鋪就的小徑上,被月光拖出一道凌厲又不失莊重的剪影。

  「傅、長、亭……」現下他是傳聞中紫陽真君轉世,降妖邪,濟蒼生的道者。未來,他會成終南一派甚至天下道家一脈的掌教,輔佐君王庇佑黎民的國師。這一生,傅長亭三字注定和魑魅魍魎相連。

  一字一字將這個名字念在口中反覆咀嚼,韓覘昂首將杯中殘酒飲盡。酒如愁腸,品出無限滋味。

  走出幾步,忍不住再回頭,傅長亭停下腳步,轉身遙望。石亭裡出言不遜的鬼喝罷酒,正俯身將腳邊的事物拾起。幾張拙劣的畫,幾根長短不一的竹片,半個未完成的風箏,一套用泥土捏成的杯盤碗碟……都是小孩子的玩物。不日之前,傅長亭曾在客棧內院見過。

  他動作緩慢而輕柔,一件一件握在手中細細撫過,方才拋入湖裡。cháo起cháo落,頃刻間,湖水就將一切吞噬覆蓋。傅長亭的視線穿過垂柳,凝在了韓覘臉上。

  鬼,可以是凶殘無qíng的,也可以是幽怨哀婉的,亦能是妖媚惡俗的,千變萬化,眾生有千般念,鬼眾便有萬般化。可唯獨有一樣不該,鬼不該是悲天憫人的。那樣悲憫憐愛的表qíng不該是鬼,傅長亭只在一處見過,那年早課,偶爾抬頭,香煙繚繞間,三清殿上的天尊便是如此面容。

  距離霖湖不遠,是一片蛛網般jiāo錯縱橫的小巷。巷子曲折,有的僅走出幾步就到了盡頭,有的摸著牆根迂回往前,無窮無盡,山窮水盡之時總有柳暗花明。

  小到沒有名字的巷陌盡頭有一家不起眼的舊貨鋪。鋪面僅有一扇門板那麼大,店招被門前屋後密密麻麻的酒簾遮住了,店內終年只見得一寸光照。這家鋪子的主人看來對生意並不盡心,黑dòngdòng的店鋪裡橫七豎八堆滿各色雜物,也不清到底有些什麼名堂,黑泱泱的物件自老舊的木櫃頂上一直傾瀉到了地上,叫想要進店的客人們連個落腳之處都找不見。

  此時恰是正午,豔陽當空,暑氣四散。小店安安靜靜地縮在旁人家的yīn影裡,無聲無息,從裡至外透著一股冷清。傅長亭頂著頭頂的炎炎夏日在對街站了半天,始終未見店中有過一位客人。

  倒是店裡的夥計十分勤快,一手抹布,一手jī毛撣子,從清早開張起就一刻不停地在雜亂無序的貨品間來回穿梭,擦擦這個,撣撣那個,忙活了大半天,還兢兢業業地抱著一套鍍金的波斯酒氣賣力哈氣。那是一個十分瘦削的中年人,個子高高,瘦得一身土huáng長衫掛在身上好似大麻袋一樣。最打眼的還是那兩顆豁在唇外的大門牙,是金的,與光潔!亮的酒杯jiāo相輝映。火眼金睛的道者一眼看穿了他的本形,這是一隻兔子jīng。傅長亭記得,韓覘叫他杏仁。

  「又讓我一個人gān活……哼哼……盡知道欺負我。告訴你們,被bī急了,兔子也是會咬人的……」一邊gān活,一邊不滿地哼哼唧唧嘮叨,杏仁看了看手中已然纖塵不染的酒壺,手指頭貼著微涼的壺身小心摸了摸,再哈一口氣,用布頭擦擦。年代古舊的器具新得好似剛從金匠手裡刻完最後一道花紋。杏仁很滿意,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這酒壺都能當鏡子使了,照出兔子的大金牙,照出背後搖搖yù墜的大木櫃,照出門邊腰懸收妖囊的冷臉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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