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王朝,除了那位靈帝,試圖與越之恆作對的,要麽已經入了土,要麽就在入土的路上。
兩人出了越府,湛雲葳伸出手:“替我解開。”
今夜的汾河郡很是晴朗,星子漫天,月亮隱在雲後面。越之恆看上去與平時別無二致,但靠得近一些, 就能發現他的眼瞳比平日更深。
往常他如淺淺水墨的瞳, 如今是一片冰冷的漆黑。
妖傀丹在起作用。
越之恆抬起手, 沒一會兒,湛雲葳感覺到困靈鐲被解開, 滂沱的靈力回歸體內,她早就養好了靈丹的傷,這一瞬隻覺得滯澀的身體開始吸納天地靈氣,連身姿都變得輕盈起來。
閉上眼,甚至能聽到遠處汾河流水潺潺的聲音。
湛雲葳不欲耽擱,妖傀丹的作用只有三個時辰,如果越之恆清醒過來,那他們想走也走不了。
汾河郡離王朝雖說不遠,但趕過去也要一段時間。
坐上越之恆的青面鬼鶴,湛雲葳低頭甚至能看見汾河中倒映著的繁星點點。
越之恆就在她身後,他現在是傀儡狀態,沒法離她太遠。
夜風吹拂著她的發,與越大人獵獵作響的青色外袍交織,他無知無覺,身子卻冷得厲害。
湛雲葳默默坐直了身子,替越之恆擋住身前吹來的夜風。
對不住,她心想,我無意傷你,越大人。
念及一會兒要逃命,這青面鬼鶴是個好東西,湛雲葳只能讓身後的傀儡教自己怎麽使用。
他得了令,一隻手環過來,帶著她熟悉藏在鬼鶴翎羽下的機關。
傀儡無知無覺,自然也就沒有男女之別的概念,湛雲葳發現,自己幾乎被越之恆抱在懷中,他棱角分明的下頷,再低一些就能抵住她的肩。
她連忙錯開一些,不敢再佔半點越大人的便宜。
她至今都不敢想,若他日還有機會再次相見,越之恆會多想要殺了她。
越大人這樣討厭禦靈師,今日被她如此輕薄,還成了被-操控的傀儡,恐怕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她喂妖傀丹時,越之恆雖然動彈不得,可意識還在。
那漫長的過程,他想必記得清清楚楚。
湛雲葳第一次覺得,要是給她個機會,抹去越之恆這段記憶就好了。
遺憾自己不是丹修,也沒有這個時間。
她索性不再想,只希望這輩子都別和越之恆再見面了,不然這多尷尬啊。
湛雲葳收斂起心神,專注熟悉起青面鬼鶴來。
越是摸索,她越驚歎越之恆在煉器方面的造詣,前世她隻以為越之恆的九重靈脈厲害,但沒想到,他煉器的天賦絲毫不遜色。
這青面鬼鶴平日只有徹天府衛在用,看上去陰森可怖,外形也不似仙門的鸞鳥、烏金鳳車、太歲仙架那般仙氣飄飄,恢弘美觀。
可青面鬼鶴速度極快,它的爪牙,尖喙,幾乎能將普通邪祟撕得粉碎。
鬼鶴的每一片翎羽,都能隨意念拆卸,騰空而起,甚至當做萬箭齊發的利器!
不說翅膀下有無數機關,湛雲葳在探究的時候,發現這家夥竟然能吐火球?
湛雲葳連忙阻止了身後傀儡想要示范給自己看的行為,開玩笑,下面就是百姓的村莊,鬼鶴一個火球下去,能把別人的屋子燒得乾乾淨淨。
難怪百姓忌憚徹天府,光一個坐騎法器,既能殺人,又能放火。
三兩隻鬼鶴,甚至可以輕而易舉踏平一個村子,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湛雲葳能熟練掌控青面鬼鶴時,王城也到了。
與秀美安謐的汾河郡不同,王朝四處燈火通明,亮起的地方歌舞升平,無數王朝貴胄會在夜晚取樂。
王朝的宵禁,僅僅隻為普通平民設立。
她低眸凝視這頭龐大又華麗的巨獸,明明如此糜爛,偏偏堅不可摧。
昔日與它作對的仙門,紛紛被它無情吞吃。
*
詔獄在一更天收到徹天府的命令,掌司大人要連夜提審仙門余孽。
一行被關了多日的仙門靈修,終於從刑具上被放了下來。他們已經數十日沒有喝水,也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前日,最小的兩個靈修,四歲的元琮和五歲的別有恙,紛紛發起了高燒。
對於凡人來說,傷寒會致命,對於靈修來說,高燒意味著他們體內的靈力潰散得差不多,再無法維持活下去的生機。
地牢中的靈修,大多沾親帶故。
別有恙是蓬萊尊主的關門弟子,裴玉京的小師弟。
元琮則是湛雲葳的表弟,從能走能跑開始,就十分聰明乖巧,湛殊鏡雖然對湛家一家子都有怨恨,卻不至於將氣撒在一個四歲小孩的身上。
以至於元琮經常追在他身後喊阿兄。
成為俘虜時,琵琶骨被玄鐵穿透,元琮尚且還會哇哇大哭,這幾日,他漸漸說不出話,偶爾只能呢喃一句阿娘……
昨日好不容易醒來,他虛弱地問:“阿兄,我是不是要死了。”
湛殊tຊ鏡這樣一個只在父母身死時流過淚的人,忍不住紅了眼眶。
王朝歷來殘忍,連一口水都不給靈修,大人還熬得住,可孩子紛紛肉眼可見走向了衰敗。
五歲的別有恙這幾日也不在睡夢中喊師尊和裴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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