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叨叨,我覺得……我可能不行。”何子殊掙扎良久,最終說了實話。
他做駐場歌手的時候,名義上的酒吧小東家劉夏為了給他充場子,經常要打出“酒吧!貓咖!子殊和貓輪流喵喵喵!”這樣喪心病狂的宣傳牌才能吸引一些小姑娘。
他甚至不敢稱那些小姑娘為粉絲。
而現在,看著那紅底黃V,寫著“何子殊”三個字的頭像,以及底下的七千萬粉絲。
他實在沒法承認“此何子殊是彼何子殊”這個事實。
要蒼天知道他認輸。
“不行也得行。”劉夏敲敲何子殊的頭,收起不正經的神情,正色道:“你必須行。”
何子殊吃痛,皺了皺眉:“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沒事,隊伍又不止你一個人。”
“那我隊友和……經紀人呢?”何子殊抬起頭來。
劉夏填鴨式教育,跟他叨叨了一個小時,最先說的就是他所屬的公司——樂青。
樂青,和隔壁黎星、華夏一起並稱業界三巨頭。
所有超一線、一線的藝人幾乎都出自他們旗下。
哪怕是最後獨立門戶,成立個人工作室的圈內大咖,也不會忘記老東家姓什麽。
雙向踏板,成就了樂青、黎星、華夏業內不可撼動的地位。
而作為樂青一手拉拔起來的頂級流量男團APEX,人如其名,囂張至極。
出道以來穩扎穩打直至巔峰,隨便往機場站幾秒都能引起通道癱瘓的那種。
劉夏不是他的助理,不是他的經紀人。
他待在這裡,除了死黨的身份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何子殊是從他的酒吧摔下樓梯的。
作為當事人之一,在經紀人“安姐”的遠程遙控下,把自己送到了這私人療養院。
樂團主唱、粉絲七千萬。
這搖錢樹的金葉子都被打掉了,在醫院裡躺了半天。
隊友和經紀人都沒個人影不說,連個電話都沒有。
“嗯?”何子殊戳了戳神遊的劉夏。
劉夏默了一會兒,開口回答:“剛剛跟我說在路上了。”
不知怎的,何子殊覺得劉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很輕,隻虛晃一眼,便閃躲著避開。
看著劉夏有些局促的腳步,何子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之後。
“真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劉夏不死心,拉開抽屜把幾張專輯海報費勁地鋪滿了床,“看看,一個都不認識了?”
微乎其微的碎風過窗而入,像是一柄未開刃的短刀,鈍拙敷衍地割了兩下,還未等思緒破口便草草收手。
何子殊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的視線大半都落在一個人身上。
他極輕極淺地舒了口氣。
“這個是認識的。”何子殊盤腿指了指海報上自己。
還、還挺好看的。
劉夏:“……”
“我他媽可真謝謝你了,”劉夏把海報小心翼翼卷起來,上貢一樣放回原處,“都是小護士送過來的要簽名的,別給弄壞了。”
“我也在上面,”何子殊指著海報上露出來的半隻眼睛,“可以先簽個名。”
讓蒼天知道他認輸前,先讓他膨脹一下。
“你會嗎?”劉夏輕描淡寫問了一句。
“或許……我可以試試。”何子殊從善如流。
“不,你不可以。”劉夏直接拒絕。
萬一字跡過於小學雞,小護士一定會懷疑是他代筆。
劉夏半蹲著藏好海報,坐到床邊的矮腳椅上,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何子殊,問道:“在想陸隊他們?”
“陸隊?”
“嗯,APEX隊長,陸瑾沉。”
“陸瑾沉?”
這名字在嘴裡碾了一圈,滾著些余溫。
“算是吧。”
也由不得他不想,哪怕下意識在抗拒,可念頭就扎在腦子裡,要死要活地撒著野。
劉夏歎了一口長氣,語氣端得格外滄桑:“能忘掉的都是該忘掉的。”
為了加強底氣,他又快速扭過頭,補充道:“名人說的。”
何子殊:“是嗎。”
“是。”
何子殊幽幽看了他一眼:“哪位名人?”
劉夏不知道這消遣話編出來了竟然還要管售後,笑容僵在臉上,饒是他再厚的臉皮也實在說不出那句“劉夏夫斯基”。
掙扎良久,看著何子殊的背影,回了一句:“魯迅。”
何子殊:“……”
劉夏繞到何子殊跟前:“只要說得很對,又想不起是誰說的,那就是魯迅說的。”
何子殊給面子地鼓了鼓掌:“說得好。”
“魯老師不僅說得好,膽子也挺大的,《魯迅漂流記》看過沒,在無人島上頑強地生存了28年,還跟鯊魚打過架。”
何子殊沒繃住,笑了出來。
神他媽跟鯊魚打過架的魯老師。
從醒來到現在,鋒銳到幾乎能將自己扎透的情緒,潦草地散在這一本《魯迅漂流記》裡。
“笑笑多好,”劉夏扔過來一個橘子,“做人呢,最重要的是開心。”
何子殊穩穩接住。
動作起伏間,露出一截乾淨修長到了極致的冷白手腕,被那團橙紅色襯的越發白皙。
他極度耐心地將經絡剝的乾乾淨淨,才往嘴巴裡塞了一瓣:“這也是你魯老師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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