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是說過麽,我不知道。睡了十一年,醒來就是這個樣子。”
這個答案並不讓人滿意,霍煙收了下口腔,手掌搭在桌邊,四根手指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那麽,我這條項鏈也沒什麽故事。”
藍蘇抿唇,沒有再往下說了。
從表演課來說,她很想跟霍煙分享自己的人生經歷,包括她如何遭受變故,如何護送著藍家的古董一路運到拍賣大會,如何在那些刀光劍影裡活命。
但她不能。
因為她不是蘇家死裡逃生的二小姐,而是藍家昏睡十一年的千金。
身體微微蜷縮,頭頂的光落下,在飯團表面落下烏黑影團。從二樓看去,那身子如紙片般單薄,投下的影子似被紗窗過濾,拉出絲絲縷縷的光線。
許是因為補償。
又許是那一眼俯瞰的側影太過單薄,勾起了某人心底為數不多的惻隱之心。待藍蘇洗過澡,挑燈翻閱表演書籍的時候,臥室的門被人敲響。
叩叩!
“是我,霍煙。”
第38章 秘密(二)
臥室燈光明亮, 宛如白日。
茶幾上堆放一摞書籍,頂部置一布包, 藍蘇的手腕搭在上面,腕部立著幾根銀針。
一旁,霍煙從針包取出一根新的銀針,纖長的手抬起,食指拇指確認穴位,快速將針尖刺入神門穴。
“疼麽?”
入針後,手沒有立即松開,捏著銀針尾巴轉了半圈。
“不疼。”
藍蘇盯著插進皮膚的細針,以及, 握針的修剪平整反射均勻光線的指甲。
“這樣呢?”
霍煙把針深了一寸,仍是沒松手。
“嘶。”藍蘇吃痛,薄唇咧開一條縫,手仍舊乖乖搭在針包上,“有點。”
於是, 霍煙就著那個深度又轉了半圈, 看藍蘇眉間皺起時, 滕然將針抽出。隨後, 摘下另外幾個穴位的銀針,一根一根放入銀盤。
“現在感覺怎麽樣?”
收拾的間隙隨口一問,眼中沒有關切的情緒, 好似藍蘇只是她實驗的對象,對她的狀態並不在意。
藍蘇撤手,另一手握上手腕, 收到胸前緩慢轉了兩下,原本鈍澀的刺痛感消弭許多。
“好很多了。謝謝。”
眼神在看向霍煙的時候慢了下來, 兩顆眼珠似乎有自己的想法,瞄到闊余松散的褲腿,就想順著布料的褶皺往上爬,被闊腿睡褲包裹的腿看不出腿型,又不知哪裡來的底氣,覺著蠶絲布料下的腿一定瓷白光滑。
霍煙洗過澡隻穿睡衣,板正挺括的西裝變成柔軟的布料,鈍化了身上那層凌厲。
似乎,冰封的大門被春風拂過,悄悄拉開一道縫隙。
“沒想到你還會針灸。”
“嗯。”霍煙蓋上銀針收納盒,“久病成良醫。”
“久病?噢......”藍蘇後知後覺地問,“你的腿?”
“嗯。”
“每天都扎麽?”
“下雨的時候扎一下,骨頭會疼。”
“這個我知道,受過傷之後,天氣潮濕起來就會疼。”
“比如你的手?”
藍蘇一怔,一方面怕說得太多暴露身份。另一方面又檢討自己太不真誠,什麽話都瞞著。
思來想去,慢吞吞點了一下頭:
“嗯。下雨的時候有一點......”
眼簾垂了下去,落上兩根手指就能圈起來的纖細腕骨,悶悶道:
“很小的時候了,一次意外。但是,我不想說具體發生了什麽,霍煙......那天挺疼的,我不想回憶。”
每個人都有一個關鍵詞。
比如,當藍蘇示弱說她“疼”的時候,霍煙的寬容心就會無限拓大。
“不想回憶就別回憶了,勞民傷神。”
沒有戴眼鏡,眼睛失去鏡片的偽裝,眼底的慌亂暴露無遺。可惜藍蘇那時只是盯著自己的手腕,否則,她早在這時就已經能感受到,霍煙對她的感情並不一般。
“嗯。”藍蘇悶悶點頭,抬頭時,霍煙已經收拾好針灸的東西,盒子一律放上大腿,她意識到霍煙快走了,於是鬼使神差問了一句:
“你的腿也是意外嗎?”
嗡!
一輪古鍾從半空落地,在寂靜的山寺裡發出震山動谷的巨響,硬生生把半空撕開一道口子,無數厲鬼張牙舞爪衝出來。
“藍蘇,你過線了。”
那一刻,霍煙臉上出現一種很可怕的表情,像極了盤根在山洞裡的獅子,隱忍著,隨時張開血盆大口,將人撕碎。後來,她才知道,霍煙那表情不是對她,而是對某個不在眼前的,將她害成這樣的人。
藍蘇被人掐住咽喉,無法呼吸,直到盯著她的那雙野獸般的眼睛收回,霍煙整個輪椅轉過身去,她那視野發白的身體才陡然開始吸氣。
呼......呼......呼......
身體凍在單人沙發上,大腦的血液重新流轉,緩緩驅散剛才冰凍三尺的寒。
“對不起。”獨家
藍蘇望著她的背影,“我只是想關心一下你,沒有窺探隱私的意思。”
話說出去,藍蘇自己也驚了。
她一向寡言少語,被誤會便被誤會,被打壓便被打壓,從不去解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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