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忍冬一動不動地看著,右腕上醜陋的陳年舊傷疤一陣陣泛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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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忍冬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小邱還在雪地裡站著,懷裡抱著她的圍巾,肩上頭上全都是雪。
看到翟忍冬,小邱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又猝然停住。
這個反應絲毫不符合她帶刺的性格。
翟忍冬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走過來拿圍巾。
一點雪都沒沾。
翟忍冬低頭圍上,說:“餓不餓?”
小邱一愣:“餓。”
翟忍冬:“開車,帶你去家老店吃私房菜。”
小邱:“嗯。”
翟忍冬點得不多,但都是小邱愛吃的,重鹽重辣。
翟忍冬吃不了辣,一碗面下肚就只是坐在對面出神。
“冬姐,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小邱忽然問。
翟忍冬:“想聽?”
小邱捏著筷子的手收緊:“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我今天應該聽不進去,能不能改天?”
翟忍冬:“改哪天?”
小邱:“大後天吧,我們認識滿14年。”
翟忍冬有一瞬間的恍惚。
小邱、辛明萱、郭大姐、她。
她們這些人說起時間都按年算,好像一年一年不過只是彈指一瞬,可其實有三百多個日夜,三千多萬秒。如果人的心境變化真的只在一刹那,那她們的心髒已經起起落落了三千多萬次,飽經歷練,如今勉強安然無恙。
翟忍冬說:“行,後天我去找你。”
小邱:“好。”
翟忍冬:“快吃吧,等會兒送我去趟縣醫院。”
小邱:“你不舒服?救郭大姐的時候撞到了?嚴不嚴重?”
翟忍冬:“不是我。去看個朋友。”
小邱松一口氣,端起碗快速往嘴裡扒。
翟忍冬伸手去拿茶壺,想給小邱添水。
看到不自覺在抖的手腕,她停了一下,換成左手。
下午三點,縣醫院。
辛明萱還在掛水,有團隊成員專門趕過來照顧她。
翟忍冬和對方寒暄了一會兒,對方借口給辛明萱買晚飯,把空間留給兩人。
兩人話都不多,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天色暗下,街燈亮起的時候,辛明萱問翟忍冬:“心情不好?”
翟忍冬靠在窗邊:“沒有。”
辛明萱:“沒有你一直恍恍惚惚的。”
翟忍冬默了默,說:“想起一點事而已。”
辛明萱:“什麽事?”
翟忍冬回想郭大姐差點被車撞上的那一幕,偏頭看著外面說:“我眼睜睜看著我媽死的。”
辛明萱心一沉:“你盡力了。”
翟忍冬“嗯”了聲:“我一直後悔我那麽盡力,如果我沒有,她可能還能走得輕松一點。”
辛明萱:“忍冬!”
翟忍冬說:“我自私又可怕,以前對我媽這樣,現在對她這樣。”
辛明萱微頓:“你們怎麽了?”
翟忍冬說:“我和她坦白了,也知道她對我有意思。”
“這不是挺好的?”
“從這裡開始是挺好的,但在這之前我先動了她,過後也是我先發的火,想報復她,所以吊著她,逼著她。她現在知道了,在生氣。”
“感情不是靠逼的。”
“我知道,我這兩天在試著順從她,討好她。”
“你會?”
“不會。”
無意識就在挑釁。
不挑釁也不過做個跟班,沒什麽錢,買不起好東西給她。
這樣只會原地踏步。
翟忍冬收回視線,看向辛明萱:“你會不會?會的話教我。”
辛明萱:“我會就不會十幾年了,連她的人影都沒找著。”
病房裡突然陷入寂靜。
片刻,翟忍冬說:“你說找她睡一覺會不會好點?我問她想不想聽我喘的時候,感覺到她的心跳變化了,她應該想聽,但說沒什麽特色,所以我試了試別的。”
翟忍冬喉嚨裡咽了一口,看著辛明萱說:“我的聲音偏低,叫起來很好聽的。”
辛明萱面無表情:“我還沒和誰睡過,不知道,不清楚,別問我,別刺激我。”
翟忍冬“嗯”了聲,自言自語:“我中意她,她對我有意思,睡是遲早的事。”
所以紀硯清說“來日方長”,她就覺得確實該循序漸進,或者至少等她先玩夠她,解了氣。
貼著她肩膀的掰扣步;
晚上去接她;
戛然而止的吻;
懟在她睫毛上的手指和撩起來又放下去的心跳;
故意戴上的耳機;
房門口的閉門羹。
她都還沒玩幾次,更沒有玩什麽大的,她應該配合她繼續,直到一切水到渠成。
可看到車朝郭大姐撞過去的那秒,她又在想,如果一個人注定死在春天,那為什麽不在冬天試著擁有她?
春天是山高水暖,花開明豔,適合談情說愛,可世上哪兒來那麽多的天時地利人和,都不過是湊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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