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呼吸。
紀硯清松了口氣。
沒等把手收回來,本該熟睡的人眼皮動了動,睜開來。
翟忍冬有一雙兼具魅惑與威嚴的丹鳳眼,眼珠很黑,情緒淡,微垂著眼皮說話的時候會給人無法忽視的距離感與壓迫感。
這符合紀硯清對她的第一印象。
此刻,她平視著看過來,眼珠被雪光和燈光映照著,削減了冷漠感,內裡獨特的蠱惑力就顯露出來。
紀硯清蜷了一下手指,凸出的指關節若有似無碰到翟忍冬人中。
翟忍冬輕淡的視線往下瞥了一瞬,說:“還有沒有熱氣兒?”
紀硯清呼吸微頓,後知後覺意識到手指有些燙。她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眉,直起身體說:“你沒睡?”
翟忍冬扶著椅子坐起來:“嗯。”
“沒睡你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眼睛不舒服,閉起來養養。”
“那嘴呢?”
她走過來的腳步不算輕,長耳朵了就能聽見,那這位老板不知道吭一聲,省了她神經一樣跑去探鼻子?
這位老板說:“懶得張。”
紀硯清:“…………??”
行,是她杞人憂天,把這位老板看扁了。
她哪兒是鐵打的啊,根本就是鋼筋混銀土,明明幾個小時前還半死不活,轉眼就又拽得二五八萬似得,逮誰懟誰。
要不還是別和好了。
水一渾,界限一模糊,這位老板懟人的范兒好像更足了。
紀硯清拉開張椅子坐下,盯著面前的人:“故意在這兒等我往坑裡跳呢?”
翟忍冬:“想多了,我現在一身的傷要養,沒那工夫。”
翟忍冬說完,朝著樓梯方向抬了一下手,起身對紀硯清說:“火不旺了往裡添柴就行,其他不用管。”
紀硯清哼笑一聲,沒說話。
翟忍冬讓過椅子往出走。
大堂裡很快響起她和辛明萱的交談聲。
“醒了怎麽也不叫我?”
“你睡太熟了。”
“呵,還真是,我也就在你這兒才能睡踏實點。”
“以後常來。”
“我倒是想啊,可惜身不由己。”
“……”
兩人走了一陣子,辛明萱突然提高聲音說:“你別動,我來開門!你胳膊上的傷再裂一次就該去醫院縫針了!”
紀硯清傾身開爐門的動作一頓,再次想起翟忍冬胳膊肘上一滴一滴往下落的血和她疼到發抖的手。
紀硯清轉頭看向門口。
辛明萱挑高厚重的擋風門簾站到一邊,翟忍冬微微彎腰從簾子下面經過,去了外面。
門很快被辛明萱拉上,隔絕了冷風和視線。
不久,跑劉姐那兒蹭完醬骨頭的黎婧打著飽嗝出來。看到紀硯清,她的愧疚之心立刻泛濫,連忙跑過來說:“紀小姐,今天感覺怎麽樣?沒感冒沒發燒吧?”
紀硯清垂眼斂起多余的情緒,搓了一下莫名還燙的手指說:“托劉姐那晚薑湯的福,沒什麽問題。”
黎婧:“嗯嗯,那就好,昨天真嚇死我。”
紀硯清坐起來,伸手拿了個空茶杯:“已經過去的事,不用一直放在心上。”
黎婧聽不進去,麻利地起身給紀硯清倒了熱水,坐在她旁邊長籲短歎,責怪自己。
紀硯清左耳進右耳出,精神不太集中。
過了會兒,黎婧突然一拍大腿,激動地說:“我老板那個鐵公雞終於舍得給自己花錢了!我早上出門,看到她車子後排放了一個賊貴賊貴的護目鏡!”
紀硯清心裡一動,想起翟忍冬昨晚那句“護目鏡我在路邊撿到了”。
從她扔下護目鏡到翟忍冬經過至少有兩個小時,雪早就蓋得差不多了,若非翟忍冬對她送的那個上過心,記得點什麽,肯定不會輕易發現。
紀硯清兩手捧著茶杯,余光從緊閉的門上一掃而過,敷衍道:“恭喜。”
黎婧擺手:“是松一口氣。”
紀硯清轉頭看向黎婧:“松一口氣?”
黎婧說:“對啊,護目鏡可是我老板保命的東西。”
紀硯清眉心微蹙。
黎婧趴在膝蓋上看火:“聽劉姐說,老板幾年前瞎過一陣子,後來視力恢復了也一直不怎好,光稍微一強就會疼得掉眼淚,她出門沒有護目鏡不行。”
紀硯清腦中嗡的一聲,很輕,初來那晚,黎婧用手給翟忍冬擋光的畫面驟然在她腦中清晰起來,接著是隔天早上,黎婧那句“什麽眼瞎?你怎麽又眼瞎了?”再到昨晚,燈重新亮起來的那個瞬間,翟忍冬偏頭的動作很大,後來轉頭,她看到她的眼睛裡血絲密布,睫毛潮濕。
“……”
紀硯清靜著,很久才問:“她的眼睛為什麽會瞎?”
黎婧搖頭:“不清楚,就知道是去城裡辦事,一去大半個月,被人送回來的時候就瞎了,劉姐心疼她,帶回家養了好幾個月才慢慢能看見的。不過那之後老板的眼睛一直很敏感,我們這兒又老是雪天,光強,夏天就更不用說了,遭罪得很。”
紀硯清“嗯”一聲,看了眼翟忍冬坐過的椅子,問:“她經常閉著眼睛靠在椅子裡,其實都不是在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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