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得不償失了。
江聞隻能忍著怒火,拿出手機打110。隻要這個電話夠及時, 事情原委夠清楚,她就有辦法讓翟忍冬和紀硯清成為最乾淨完美的受害人。
“嘟,嘟……”
電話很快被人接通。
江聞條理清楚地複述不久之前發生的那一幕。
翟忍冬已經快走到紀硯清身邊了,剩下最後一步的時候,她緩慢虛浮的步子突然頓住,唇縫裡快速溢出血。
“冬姐!!”
小邱一個激靈,快步過來要扶翟忍冬。
翟忍冬抬了一下手拒絕,隻讓血沾滿唇縫,沒有任何一滴流下來。
這一幕更讓小邱恐懼。
“冬姐,你別這樣好不好?她沒事,一點事都沒有,我先送你去醫院!”
翟忍冬置若罔聞,拖著更慢的步子走到紀硯清跟前蹲下,把落在她眉眼上、頭髮上的雪一點點掃乾淨了,俯身要去抱她。
小邱立刻伸手:“我來。”翟忍冬現在根本沒有抱誰的力氣!
“啪。”
小邱還沒碰到紀硯清,手腕就被翟忍冬握住,一瞬間的冰冷和緊縛感襲來,帶著隱忍的顫意,像繃到極限的弦,曝露在刀刃下,下一秒就會鏘然斷裂。
小邱臉上一白,快速抬頭看向翟忍冬。
卻隻看到她波瀾不驚地注視地上的紀硯清,身上有股平靜的瘋感。
小邱狠狠一怔,莫名的恐懼像無形手掌,緊攥住她的心臟。
小邱唇在抖:“冬姐……”
翟忍冬松開小邱已經停下的手,想說“我自己來”,嘴唇甫一動,一大口血猛地吐了出來。
小邱大驚失色:“冬姐!!”
江聞聞聲臉色驟變,握著剛剛掛斷的電話大步走過來,看到翟忍冬一動不動地盯著吐在紀硯清圍巾上的血,身上透著……震耳欲聾的死寂……
對!
就是震耳欲聾的死寂,沉默的暴戾!
江聞膽戰心驚,想說話,可等她真的蹲下來,看到翟忍冬的眼睛時,那裡面隻有無邊無際的寧靜。
讓人恐懼的寧靜。
江聞渾身發寒,任何勸說的話都出不了口,緊繃視線盯看著翟忍冬。她和給紀硯清墊圍巾時一樣,動作輕柔地抬起她的頭,把圍巾取下來,圍回到自己脖子裡,然後再次俯身,把紀硯清抱了起來。
紀硯清很輕,身上沒有一兩多余的重量。
上一次翟忍冬抱她沒費什麽力氣,這次她抵在碎石上的那側膝蓋抖了整整五秒,才能抱著她站起來,往深谷外面走。
回過神來的江聞抬頭看著翟忍冬發抖的步子,很久才能發出一絲聲音:“你能不能讓我們也做點什麽?就這麽乾看著……”
真有點什麽事,她們一輩子都別想好過。
翟忍冬聞言又往前走了一步才停下,說:“她說的,帶我談戀愛。我後來又查過一次,初戀的保鮮期至少有三個月,還沒到,我還很喜歡她……”
翟忍冬停了一秒,重複:“很喜歡。”
然後說:“不想把她的事假手別人。抱歉。”
說完,翟忍冬踉蹌著繼續往前走。
小邱站在旁邊死死咬牙,數著翟忍冬的步子,看著她腳下越來越長的停頓,忍無可忍地抹了一下眼睛,大步往過追。
追到一半,前方驟然傳來一聲重響,翟忍冬和紀硯清齊齊摔在了碎石上。
紀硯清還昏迷著,沒什麽感覺。翟忍冬暈過去之前,手護住了紀硯清的頭。
————
紀硯清做了很長一個夢。
夢裡,她把小時候經歷過的事全部重新經歷了一遍。
可能是成年人對痛苦更加敏銳,對痛苦的界定更加廣泛,這一次她覺得異常恐怖、窒息——骨折過的腿耷拉著,像被抽了筋;風衣腰帶抽過的地方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挨過耳光的臉像火燒,耳中嗡鳴不止……
她被痛苦緊緊包裹,心臟疼得像是要裂開,卻一聲也喊不出來,於是痛苦翻倍、反覆,一轉眼,她坐在了空寂冰冷的鐵軌上,火車開過來那秒,她不再隻是沉默地看著,而是站起來,走到鐵軌中央,平靜地迎接死亡。
最後關頭,她被一個人拉開。
然後白茫茫的荒野變成了沒有盡頭的血色。
紀硯清呼吸一滯,從噩夢裡驚醒,心跳快得像是要衝破胸膛。她大張著口呼吸,目光渙散,滿腦子空白地盯了陌生的天花板很久,記憶才開始一點點回籠。
紀遠林來了,說不再逼她跳舞,然後迷暈了她。
再然後呢?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難受,她忍不住睜開眼睛,好像看到過什麽——蛛絲網一樣的車窗玻璃,誰的胳膊肘砸向玻璃發出的重響,還有……血色的花……
紀硯清愣了愣,陡然坐起來,一瞬間強烈的眩暈讓她呻.吟出聲,搖晃著跌回去,胸口劇烈起伏。
那個地方沒有別人,能救她,會救她的隻有翟忍冬。
她是不要命了嗎??
她明明知道阿嘉是怎麽死的,她是怎麽找到阿嘉的,找到的時候,阿嘉是什麽模樣——死不瞑目。
她明明知道!還怎麽敢去救她!
紀硯清的冷靜和理智在這個瞬間悉數崩塌,憤怒一閃而過,被胸腔裡的劇痛和窒息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恐懼。她掀開被子下床,腳觸地的刹那軟得支撐不住,直直摔倒在地上,扯掉了手背上的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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