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她現在連站著都那麽吃力。
翟忍冬想過去親一親她的眼睛,抱一抱她。一個本來就軟弱愛哭的人,心臟已經生病了,再讓她親手往自己心上捅一刀,這一刀還是先捅過了她深愛的人……這太恐怖了。她想走過去抱一抱她,低頭看見自己流著體YE的腿……愛就在這裡,一靠近,又會讓她沾上,但她不會有推開愛情第二次的力氣。
翟忍冬心臟遲鈍地開始緊縮疼痛,她孤獨地站著,低頭看著蜷縮在床邊的人,說:“……好。”
心臟上傳來皮肉綻開的聲音。
翟忍冬像是沒有聽見,沒有察覺,平靜地看著那個近在咫尺,驟然僵住的人:“昨天,我給你時間做決定,今天,你也得給我一個期限做準備。”
紀硯清愣著,仿佛無形長刀從胸腔沒入,劇痛讓她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她無力反抗,只剩死寂的空白。
翟忍冬看著她說:“十二點,今晚十二點過後,我就不喜歡你了。”
不,喜,歡……
紀硯清聽不懂一樣在腦子裡逐字重複,下一秒,渾身血液冰凍,腦子裡嗡嗡作響,面色蒼白如紙。她已經不堪重負的身體劇烈搖晃著撞在床頭櫃上,撞得床頭櫃移了位,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像長著尖利指甲的鬼爪,猛地從她身上抓過去,從皮肉到骨骼到神經,一瞬間全部都斷裂了。她掐著自己的手掌,理智恭喜她又一次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償所願,感情在胸腔裡翻攪,痛不欲生。
“我媽說我其實是個很聽話的人。”
“我會聽你的……”
紀硯清一晃神,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翟忍冬抱著她,動作輕柔地撫摸著她撞在床頭櫃上的肩膀,說:“我以後多愛自己一點,讓自己平平安安,活得快快樂樂。”
對,就是要這樣!這才是正常的生活!
但這些,都和她再沒有關系了是不是?
紀硯清渾身發抖,手死死扣抓著翟忍冬的胳膊,像是不答應她就這麽輕易地不再喜歡自己了一樣。可明明,她說“好”只是聽她的話,容忍她的懦弱,只是喜歡她喜歡得沒有條件和底線。
明明這話是她先說出來的。
現在也是她想反悔。
她真的太自私太矛盾了,什麽好處都想佔,非得把她一身骨頭全扒乾淨了才肯罷休嗎?
紀硯清的冷汗不斷往出湧,幾乎被眼前這個可怕的自己吞沒。
而抱著她的翟忍冬,都到現在了,都被她折騰得只剩一隻胳膊還能用了,在做的依然是保護她,把她寒冷發抖的身體從床頭櫃和床的夾縫裡抱出來,揉著磕碰過的肩骨,臉挨著她冷冰冰的臉,肩膀接著她流不完的眼淚,整個人平靜得像是只要現在還愛著,愛得夠深,明天的天不會明,十二點就不會到,那就無所謂不喜歡、看不見。
……是這樣嗎?
紀硯清看著地板上模糊的光影,糾纏矛盾的眸子漸漸失去焦距,恢復成了往日的平靜。她回抱住翟忍冬,將她一點點推倒在地板上,扯開自己的衣服,勾起她的TUI,扶著的她膝蓋將自己緊貼上去。一刹那強烈的顫栗像電流,迅速爬過紀硯清四肢百骸,她用力扣緊翟忍冬的膝蓋,不斷扭動著身體貼近她……感覺到長滿纖藤細草的石壁之下流出清亮河水,水聲潺潺作響時,拉起翟忍冬的手,以她的指尖刀俎,劈開她所有的惶恐矛盾,找尋最赤誠的愛意,然後高高地揚起頭顱,以水聲做背景,痛快地高歌吟唱。從深夜到黎明,從地板到床沿,從面對面到脊背陷入翟忍冬的懷抱,恨不得把小丁給她的那些畫全部都踐行一遍,又痛恨一碰就跳得發疼的心臟,又想,還好她從小跳舞,柔軟得不論何時都能既讓翟忍冬在自己身體裡又讓自己深入她口腔中。雙份愛意並行,替她爭取著時間。她看著天明,看著天黑,累極陷入昏睡,然後從昏睡中醒來,反反覆複,沒完沒了。
十二點到了。
她們還緊緊糾纏在一起,那是不是,天亮之後一切就會恢復原狀,往後,她們只會好好相愛?
紀硯清帶著這樣的美夢在翟忍冬身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不知道翟忍冬後來始終睜眼看著天窗,在第一縷天光落上去的時候,輕聲說:“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她說得冷靜,卻沒發現時間裡的混亂——現在已經到了“明天”,紀硯清醒來的時候,就是帶著那隻她已經幫她收拾好的行李箱離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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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翟忍冬提著紀硯清的行李箱從樓上下來。
駱緒已經來了店裡。
翟忍冬把行李箱推過去,說:“她九點醒。”
下樓之前,她給紀硯清定了九點的鬧鍾,再晚,趕不上到市裡找一個好酒店過夜。
話落,翟忍冬回身走到櫃台邊,對兩眼通紅的小丁說:“去庫房把我的藥箱拿出來。”
小丁的眼淚掉了下來,著急地說:“現在拿藥箱幹什麽??”
紀老師都要走了,回不回得來,誰都說不準,這一面可能是她們所有人的最後一面!
翟忍冬清楚小丁急切的緣由,依然只是伸手拿了櫃台上的車鑰匙,說:“再過半個月,天氣就開始轉暖了,心腦血管問題,皮膚問題,呼吸道問題……常見病會變多,我去送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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