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身旁一直站著二房三房的人,如今聽了這句話,原本的洋洋得意和幸災樂禍都變成了憤恨不平,尤其是嶽二夫人,眼中陰鬱地仿佛能滴出墨來。
宋知聲有些意外老夫人會這麽說,她停住腳步,也沒轉身,就這麽隨意的揮了揮手,“那就多謝老夫人啦。”
一如多年前初見,她是那個瀟灑不羈的將軍府千金。
不過不同的是,那時的老夫人斥她不懂禮數,如今卻能笑著目送她遠去了。
真正意義上的,一笑泯恩仇。
“母親,你真的要走嗎?”聽到消息的嶽泓峰早早趕來,因為懼怕祖母,不敢直接衝進正廳,隻好焦急的在外面等待,一見宋知聲出來就趕忙問道。
宋知聲帶著疼惜的目光看著他,她的孩子……
“母親,峰兒不理解母親為何這麽固執,母親身為一介女子,何必……”不,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當初父親去世前,也是這樣的神情,“為什麽你們都要離開我!”
“峰兒,對不起,母親有必須承擔的責任。”宋知聲極盡溫柔地撫上他的頭,如和煦的春風,溫暖的讓嶽泓峰想哭。他不懂宋知聲的掙扎,他只知道要和母親分離了。
這是宋家兒女的責任。也許以後,你也會走上這樣一條路。等你長大了,大概就會懂了,她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木先生,拜托你照顧峰兒了。”宋知聲牽著嶽泓峰的手,把他交付到跟隨在後的木浮生手中。
“淑尤放心,我會好好教導泓峰的。”神情堅定,非常認真的許諾。
時隔多年,木浮生的眼中再次燃起星火。他對宋知聲的稱呼,從一開始的“夫人”變成了“淑尤”,儼然是已經把她當作了超脫年齡之分和男女之別的朋友。
如此佳人,不應該被性別局限在這深宅大院裡。
宋知聲與他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沒有再說什麽。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去思考,只能憑身體本能去做完一件件事情。
從候府出來,宋知聲孑然一身,除了……目光觸及大門前的唐幼清,她死水一樣的心才起了漣漪。
“走吧?”唐幼清向宋知聲伸手,等著她去牽。
“嗯。”宋知聲從善如流,心想,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將軍府裡,母親依然是那個嫻靜優雅的大家閨秀,兒子的死讓她面色憔悴,卻仍然沒有在女兒面前失態,她知道宋知聲也不比她好受。
沒有問宋知聲為何自請下堂,也沒有問唐幼清為何一同前來,她只是歎息,如同悲天憫人的菩薩:“都是苦命的孩子啊……”
她這一生都是這樣,從來不會去大喊著支持,卻總能在你疲憊的時候給你溫暖。
兩日真的很快,一眨眼就過去了。
臨出征前的一晚,宋知聲和唐幼清誰都沒有睡,紅燭泣淚,難訴離別。
天色微明,宋知聲開始著甲,唐幼清從身後抱住她,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阿聲,讓我給你點一次唇吧。”
宋知聲沒有拒絕,她知道唐幼清的不安。
“卿卿為我點絳唇,我為卿卿著紅裝。”穿上紅色披風,她驀然想起唐幼清所講的她們的初見,她不禁開口,話中帶了幾分笑意,試圖讓氣氛輕松一些。
“阿聲。”
“在我看來,你一點都不比男兒差,你是君子,是國士。放手去做吧阿聲,我永遠支持你。”唐幼清退開幾步,看著英氣十足的宋知聲,目光灼灼,拜了下去,“君有凌雲志,妾自當追隨。”
宋知聲懂了她的意思,感恩她的支持,又慶幸上天把她送到了她的身邊。
這是兄長死後,她唯一的救贖。
她回拜:“先生以命相許,我定不負所托。”
出征前還有一件事需要解決,那就是宋驥的軍隊。當初宋驥返京,軒轅信為了算計他,不讓他帶部下進城。
他們都是跟著宋驥征戰多年的弟兄,如今宋驥死了,這群人無人安撫,連宋驥最後一面都沒見到,驟然換將出征,就算宋知聲是宋驥的親妹妹,也沒這麽容易。
必須要戰前動員。
宋知聲帶著面具,看上去面無表情,她一步一步踏上高台,率先看到了宋驥的副將,那個當初給她送冰糖葫蘆的人。
她壓下內心翻湧的思緒,對台下的將士說道:“我,宋家宋知聲,今日與我天胤戰士一起,共赴國難!”
“你們可以不服我,但你們這場仗一定不能輸。父母親人就在你們身後,國之重擔交在你們手中。我身為女子,雖死不懼,你們身為我天胤大好男兒,又豈能後退!”
“兒郎們,隨我殺!”
“殺!”
“殺!”
“殺!”
上萬人的嘶吼聲在大營中久久不去,宋知聲知道,即使他們有不滿,至少外敵當前,人心,齊了。
宋知聲禦馬走在隊伍最前方,沒有回頭看。她沒讓唐幼清來送,她怕再見面就舍不得了……
軒轅信一動不動地站在城牆上,就這麽望著宋知聲動員,望著宋知聲離去。他佇立良久,眼中思緒翻騰,突然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朕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他仿佛在問話,又好像誰都沒問。
“皇上說笑了,皇上做事,怎麽會錯呢。”德公公諂媚地笑著,一如既往的說著討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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