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鬧也鬧夠了,應該要感覺到累的,可是躺在對方身邊竟然都不舍得睡著。遲奕之一邊眼皮打架,一邊問葉祇靈:“我們倆現在什麽關系啊?”半天沒聽到回答,但葉祇靈顯然沒睡著,遲奕之伸手用力揪她的耳朵。
“不準裝死!”
葉祇靈吃痛,握住遲奕之的手討饒:“明天,明天再說,今晚該睡覺了。”
“你明天最好是沒有失憶。”遲奕之昏昏沉沉睡過去,留下葉祇靈一雙毫無睡意的眼睛,她憑著一腔擔憂到這裡來,說清了自己的願意保護遲奕之,但是遲奕之顯然並不想要這個回答。
葉祇靈也很困惑,“愛”到底是什麽,無條件的犧牲和保護還不夠嗎,她一定要在明知道自己活不長的情況下,自私地佔有遲奕之才可以嗎?那以後呢,遲奕之有沒有想過長夜漫漫地後半生如何渡過?她終究是有求必有應的大小姐,不知道失去是哪種抽筋拔骨的滋味,所以總是能笑著朝她跑過來。而打動葉祇靈的也正是這種堅持不懈的天真。最愛的也總是最讓人煩惱的,如果遲奕之不這麽執著就好了。
但葉祇靈永遠記得遲奕之不管不顧地哭著說喜歡她,像凜冽寒冬裡天空的一輪烈日,讓習慣冰天雪地的葉祇靈突然感覺到,原來陽光這麽舒服,原來溫暖和光明還可以照到她身上。也正因如此,葉祇靈不舍得讓她和自己去冒險,她應該高高在上,無憂無慮,而不是陪自己風吹雨打。
可是葉祇靈心裡始終有一個聲音在鼓動她,管那麽多做什麽呢,難道你不想將遲奕之據為己有嗎?葉祇靈伸手去碰遲奕之睡著的臉,想起她們僅有的一個吻,遲奕之一邊哭一邊碰她的嘴唇,雙手緊緊抱著她的肩膀,抵著她的額頭如同哀求,用全身的力氣在她這裡乞討一點愛和憐憫。葉祇靈怎麽可能無動於衷,隻不過是狠心逐一掐滅心底雀躍的歡呼。其實答應她又怎麽樣呢,以後的事,以後再想也沒關系吧。
睡不著的葉祇靈,起身端詳遲奕之的臉,那張總是喋喋不休的嘴巴此時緊閉著,抿了抿不知道夢到什麽不滿意的事情。靠得這麽近的此刻竟然更像一場夢,明天就會煙消雲散。葉祇靈俯身徘徊,最終親了親遲奕之的額角。
葉祇靈抓起床頭櫃上面的衣服穿上,想出去拿杯水,起身的時候,腹部有一種被螞蟻咬了一下的刺痛,一種不妙的感覺向葉祇靈襲來,像是地震前四處躲藏的動物,她下意識捂住腹部,尋找水源。衝進浴室,見到遲奕之昨晚沒放掉的洗澡水,她像見到救星一般躲了進去,此時手捂住的地方已經在起火了,衣服頃刻之間沒了半件,妖異的是,火勢在水中竟然完全不減,直到燒掉了她整件外衣。
失控了,比往常更加惡劣的失控,火苗像蛇一般四處逃竄,葉祇靈只能用身體做屏障包裹著火苗,在水中躲著。但是蛇總是能找到空子鑽出來,纏繞她的身體。
她祈禱著這火快點熄滅,而火苗爬過她的身體,像煙火一樣滋啦一聲竄上了牆壁,燒出一片黑色,火苗包裹著葉祇靈的背部很快將她的肌膚燒成粉色,疼痛和灼熱讓葉祇靈在浴缸裡扭動著靠向冰涼的牆壁,但牆壁很快就變得比她更熱,她掙扎著打開了花灑,直到整個浴缸四壁煙熏火燎,火勢才慢慢消去。
她惶然地看著自己指縫裡面那根燒到黢黑變形的縫衣針,任由水淋在頭上,冷水澆下來,她卻冒著絲絲熱氣。她怎麽就忘了遲奕之給她釘扣子了呢?
腹部小小的傷口早就愈合,災難性的後果讓她沒有勇氣抬頭,她躲在花灑細碎的水滴後不禁後怕,如果剛剛她反應得不夠快,讓火焰落在床上,可能遲奕之已經化成灰燼,房間都不複存在了。
松開手指,看著燒過後正在恢復的正常的手,葉祇靈捂住臉,無聲地落淚,她真是怪物啊。
葉祇靈不擅長發泄情緒,也不喜歡哭,但此時此刻她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她該去哪裡申訴不公平,又該向誰乞求?為什麽是她呢?她做錯了什麽?她又真的應該出生應該活著嗎?她怎麽可以妄想能和遲奕之在一起,稍有不慎對方就能被活活燒死。那時候她一定會瘋掉吧。
或者也許,現在已經瘋掉了。但一定要離開這裡,絕不能讓遲奕之知道發生了什麽。秉持著這樣的信念,葉祇靈一邊掉眼淚,一邊跪在浴缸裡面用毛巾清理起燒過的地方,瓷磚被反反覆複擦洗,擦不掉的就用指甲刮掉,卻仍舊殘留黑黃色的痕跡。
用了所有的努力,一樣無法掩蓋這裡的千瘡百孔,其實這本來就是徒勞的工作,隻不過是葉祇靈心存妄想。她假裝正常人活了太久,妄想著永遠都可以這樣下去。這面千瘡百孔的牆就是來提醒她的,該醒醒了,你不可能。
指甲用力刮過牆面,發出尖銳的聲音。徒勞無功的事情葉祇靈不知道重複了多久,直到浴缸裡面的水都清了,她仍舊看著面前的瘡痍。
葉祇靈將自己沉進冷水裡面,貼緊冰冷的浴缸底部。她累了,想要長眠不醒,不必擔心這妄想那,應該盡早讓師叔將她鎖在籠子裡沉進大海才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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