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商鷺笙是我和商銘容的女兒,是你的親外孫女。不管你多垂涎楚家的資源,不管你多排斥商銘容,鷺鷺就是和你血脈相連的後代。你不是總念叨著想要外孫嗎?”
路康年沉默。
“鷺鷺懂事,剛才看你不舒服,主動給你遞水,比我這個當女兒的孝順多了。你不知道,當我第一次聽見鷺鷺叫我媽媽,撲進我懷裡的時候,我有多麽驕傲。爸,你還沒聽過她叫你一聲外公。”
“......”路康年扶額,他真是要敗給這個臭丫頭了,字句往他心窩子戳!
路觀瀾看出他的松動,趁熱打鐵:“我們是一家人。你女媳獨自在國外生養孩子,吃了很多苦,你就忍心嗎?我不怨你什麽,隻想要你把知道的真相告訴我。”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再來一點鞭笞:“再者,銘容只是顧及家庭和睦,沒跟我坦白以前的事。等哪天她想通了,自己說出來,你覺得我會怎麽看你?”
思忖再三,路觀瀾沒告訴他商銘容失憶的事。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誰獲取的信息越多、透露的信息越少,誰就佔據有利地位。
路康年看著女兒,眼神複雜,“臭丫頭,你真是學精了,把生意場上的那套拿來對付你老子。”
路觀瀾回以微笑:“你生的。”
路康年氣得胡茬抖了抖,旋即無奈地笑出聲。
“好,我說。觀瀾,不論你理不理解,爸爸至始至終隻想為了你好。”
終於肯開口了。
到了苦等六七年的真相快要揭開時,路觀瀾竟分外緊張。
她坐在純木沙發,手指不自覺地抓緊扶手。
路康年回憶少許,嗓音沉緩:“你讀書,我一直派保鏢暗中跟著你。畢業典禮那天,保鏢匯報我,你帶著商銘容到凌霄塔開了豪華套房,我直覺你會做傻事,就在附近包了一間茶室,等了你們一整晚。”
路觀瀾的眉間凝聚怒意,沒想到老頭子居然一直監.視她。
路康年捏了下鼻梁,繼續:“第二天早上,我給商銘容發了條短信,讓她到茶室找我......”
路康年還記得,那天是個陰天,灰蒙蒙的,城市裡籠罩著一層霧氣。
他坐在十七樓,聽著古琴,商銘容提著包過來,臉色灰白,但嘴唇微微的紅腫。
路康年道:“被最好的朋友欺侮,心裡很難受吧。”
商銘容眼神淡淡:“她沒有欺負我。”
路康年抬眼,目光冰冷:“呵,你就是算計著嫁進路家吧?”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讓她難過。”
桌上的倒流香如雲煙散開。
路康年放下一冊文件。
《Fairy項目並購案》,策劃:軒轅集團。
商銘容看著它,眼球和心臟猶如被尖錐刺痛。
“你陪著觀瀾四年,看著她省吃儉用,熬了多少個通宵,在多少人面前屈眉折腰,才穩住Fairy。現在Fairy剛剛從工作室轉型正規企業,寫字樓付了三年租金,如果這個時候觀瀾收到楚家的並購通知,你覺得她的心情會怎麽樣?”
商銘容掐痛手心:“路叔,你有辦法嗎?”
路康年點頭:“辦法就是一個人的名字,孟心眠。”
“觀觀不喜歡她!何況綿綿也有喜歡的人——”
“不需要喜歡!身在大家族,誰有資格任性地說喜歡?!只需要保持表面的親近,讓楚韞知道她們是曖昧的就夠了!”
商銘容垂眸,靜默半晌,問:“觀觀知道這件事嗎?除非她親口跟我說。”
路康年沒有回答,嘴角浮出古怪的笑意:“你們還年輕。她一直活在我的保護下,沒有你經事多。”
他走到窗邊,把窗簾撩開一條縫隙。
商銘容瞳仁緊縮。
對面的高樓上,她和路觀瀾套房對著的位置,外立面凸台上停著一架無人機。
攝像儀閃爍紅光。
商家家破人亡前,也曾受過楚家這般“無微不至”的特殊關照。
而後不過半個月,商爺爺在垂釣時不慎落水溺亡,商父商母在躲避惡性追債時不幸墜崖......
“你以為只有這裡有嗎?”路康年靠近她,如同魔鬼低語:“路家的每處房產都有。觀瀾可以說不怕,但你是經歷過的,你也不怕嗎?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觀瀾被‘意外事故’刊登上報嗎?”
商銘容抓緊衣角:“我不想。但我有原則,她必須有知情權。”
路康年眉頭皺得極深:“你就非得賴著我女兒不放,和她在一起?你這樣對得起你慘死的父母嗎?對得起一把年紀照顧你、不得善終的奶奶嗎?!”
商銘容僵硬。
又是一陣漫長的靜默。
不知想了什麽,商銘容皺緊五官,抑著淚水艱難地擠出聲音:“好,我會離開盛京。”
“不夠遠。”路康年放下一張金卡,“這裡有兩百萬,你選個國家,我幫你辦簽證。”
商銘容凝視卡片,牽唇,眼淚順著臉頰掉落,“我用不著。路叔,我有手有腳有學歷,沒你想得那麽弱。”
商銘容當著路康年的面刪除路觀瀾的所有聯系方式,預約辦理簽證。
“在你出國之前,我會派保鏢跟著你。”
商銘容沒有回應,也沒有道別,帶著滿身的寂寥,走出茶室。
等她走遠。
茶水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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