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茶幾,步履輕緩地走來,在玄關處,頭稍仰起,打量著她。
不多時,輕歎一聲:“忙到這麽晚,瘦了,學校裡工作辛苦嗎?”
檀香味撲面而來。
整日本就沒吃多少東西,胃中異樣翻湧,被遊紓俞忍下。
她不答話,收斂下頷,換室內拖鞋。
避開女人逐漸放縱的窺探與打量視線。
“姐姐需要靜養,這個時候該休息了,怎麽來這麽偏遠的地方。”疏遠問。
“還不是因為小俞。”遊盈話音裡沒有責怪意味,依舊柔軟。
“我很想你,昨晚又夢到幾年前你還讀大學時青澀的模樣,更加思念,就趕過來看看。”
遊紓俞清淡答:“已經和璿璿說過。半個月後,我會去探望姐姐。”
她記得沒有給過遊盈這間房子的門卡和鑰匙,女人卻像尋常作客般肆意闖入。
深夜十一點,依舊不依不饒等她回來。
遊盈對遊紓俞的回答不滿意。
可久居上位,喜怒不形於色,眉眼沒能掀起波瀾,依舊殘存一點柔軟縱容。
“你在躲著我,從那個晚上接了我的電話後。”她開口。
手裡的公文包被接過去,接觸時,碰到一點柔膩指尖。
遊紓俞默不作聲,繞過身前人。
但是遊盈卻已經隨著她的腳步接近。
“最近偶然聽醫師說起,這類手術的失敗率不算太低。”女人低咳幾聲。
站太久,話音也變得飄虛。
“有點遺憾,好不容易才等到喜愛的話劇演員到嘉平,兩周後,劇場的《麥克白》可能看不到了。”
“我會告訴姑姑,讓她為姐姐安排。”遊紓俞閉了閉眼,答。
“你在關心我嗎?”遊盈笑。
病氣將人折磨得不成樣子,女人到她面前,側臉消瘦,神情卻極眷戀。
沉吟片刻,牽起遊紓俞的手,指節無聲滲透。
“只是在想,如果小俞到時能陪我去看就好了。”
口吻依舊是長輩的溫和,但話中意味於暗處無聲滋長。
遊紓俞按捺不住,掙扎開,匆匆以手背遮著唇。
無聲乾嘔。
家庭醫生立在客廳沙發旁,安靜無言注視著這一幕。
“忘記了,小俞不許我碰。”遊盈嗓音黯然,“外人不行,姐姐也不行嗎。”
“還是說,那位已經拋棄過你兩次的鋼琴家小姐就可以了。”
她上前,替遊紓俞順著背脊,力度溫柔。
“聽說,你最近在追求她?”
第31章
遊紓俞避而不答。
六年來習得的隱忍讓她迅速整理好自己, 不露出任何可能被憐惜的破綻。
面色蒼白如紙,躲避女人觸碰她的手,眸色冷寂, 嗓音鎮靜:“姐姐又打算故技重施嗎。”
本以為是巧合,但今晚在家被遊盈蹲守,不得不讓她將最近發生的一些事聯系起來。
遊盈縮回手, 像被她話傷到,眉眼蕭條,“怎麽能這麽說,小俞。”
“我是你姐姐, 是你最親近的人。最近也並沒有特地去打聽那位鋼琴家小姐, 她教過小佳鋼琴,無論性格還是內在都很好。”
回沙發上坐好,果盤裡已經放了幾顆剝好的橘子。
她像尋常姐姐那樣溫和笑著, 招手示意遊紓俞過來。
“姐姐就是擔心你最近不好好吃飯,也不誠實和醫生說, 這樣病怎麽能好?”
遊紓俞依舊站在原地,對遊盈的話不作反應。
冷且膩的觸感依舊殘存在掌心,像深夜追逐她無數次、令她作嘔的夢魘。
一分鍾、兩分鍾。
遊盈笑意轉淡。
話音稍轉,帶些漫不經心,“我知道,小俞喜歡一個人是怎樣都要和她在一起的,可是她讓你難過、身體不舒服, 我就不讚成。”
遊紓俞垂頭, 答:
“我很愉快, 姐姐最好不要主觀臆斷。”
“涉及她,你就答我一句兩句, 與她無關的,甚至不肯出聲應和我。”
遊盈忽地輕笑出聲,眼神幽靜。
“小俞,你知道嗎?那個手術其實並沒有什麽成功率一說,醫師們都叫五年生存率。擴散到肺,早就活不長久了。”
女人從包裡緩慢而珍重地取出兩張紙質票,撫摸著,攤平在桌上。
“所以我其實是托人將話劇提前了的,他們照顧我,我萬分感激。”
“也想在最後關頭,讓小俞陪我去看。”
遊紓俞眼中閃過一絲隱痛。
“今晚在這裡坐這麽久,有點累了。”遊盈始終維持端正的身姿略顯脫力,朝她微笑。
“你也過來,陪我十分鍾,我就走,好不好?”
遊紓俞垂著眼,默不作聲走近。
沙發凹陷一角。
常年攢下的防備與本能排斥讓她依舊無法和遊盈靠近,於是隻體面維持家人間的社交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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