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惜偏要。
林惜挪動著視線看過去,耳邊響起一道女人的聲音:“確定要在這個地方嗎?這塊疤不用遮?”
窗外的日光被十年前的京都冬日覆蓋,冷風過境,路上行人稀少。
紋身店的老板看著圖紙,又看了看林惜指的紋身位置。
她有點懷疑這姑娘是不是拿錯了圖樣,對明顯遮不住疤痕的圖紙又一次跟她確定。
林惜卻是平靜點頭,徑直坐到紋身店的專業椅子上:“不用,留著它就可以。”
老板聽林惜這麽說,又仔細端詳了,似乎是有些明白她的意思,笑了一下:“小姑娘,你這個設計挺別出心裁的。”
她對自己感興趣的圖案很有把握,說著就準備起了工具:“行,我保證給你紋好。”
“多謝。”林惜淡聲。
酒精棉簽擦過敞開的領口,麻藥壓著她鎖骨上的肌膚打了進去。
一小下的刺痛後壓迫感隨之明顯,林惜看著刺入的針管,眼睛裡的情緒算不上多,甚至有些麻木。
“開始了啊。”老板出聲提示,“不要動,紋歪了可要多遭些罪。”
“嗯。”林惜點頭,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
為了方便老板紋身,林惜的頭全程都是偏側向一旁的。
她看不太到紋身的過程,隻勉強能透過鏡子看到老板忙碌的模樣。
麻藥早就已經開始起作用,門縫裡溜進來的冷風也在她袒露的肌膚上掠奪溫度。
燈光晃眼,林惜隱約可以感覺到一絲疼意,好像蝴蝶在她身體裡埋入她的血肉,白繭如疤,她以她的血肉喂養,生出最漂亮的蝴蝶。
“這是什麽蝴蝶?”老板閑聊。
“藍閃蝶。”林惜回道。
“你很喜歡蝴蝶?”老板順著問道。
林惜卻輕搖了下頭:“不算。”
“那怎麽想起來紋這個。”老板疑惑。
“有個人喜歡。”林惜答道。
“男朋友?”
“女朋友。”
聽到這個回答,老板有點意外。
但她這周圍都是藝校,這樣的事也見怪不怪,很快就接受了:“要給她個驚喜嗎?”
林惜聽到這句話,緊著皺了下眉頭,她心裡在抵觸,又好像是在掙扎。
那是她再也不能得到的人,如果說是驚喜,她該怎麽樣才能讓她看到。
沒有答案。
這是個一開始就被出卷人設置錯了參數,寫壞了假設的數學題。
不是驚喜。
該是此後余生刻骨的紀念。
林惜:“這是我自己的身體,我不明白為什麽會是給她的驚喜。”
她話說的直白,跟老板那句話完全意義向悖。
老板握著工具的手沒停,只是抬眼看向林惜,隻覺得這孩子情緒太低,眼神也空洞。
她想起上一次她見這孩子。
也是穿著這麽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整個人罩在陰影裡,一點也不透光,來問了一句“接不接定製圖案”,得到她肯定答案後,接著就走了。
像個遊蕩在世界的孤魂。
可她明明是個人。
不大的紋身店裡安靜顯得格外明顯,林惜察覺到自己這句話不是個很好的回答,主動了幾分,跟老板轉移了話題:“你這個店開了多久了?”
老板抬頭略數了一下:“……得有個五年了。”
“五年啊……”林惜小聲感歎。
那時候的她還覺得五年的時間很長,離開南城的日子都度日如年,她不知道五年自己該怎麽過。
“五年挺快的,一轉眼的事。”老板截斷了她的思緒,說著過來人的經驗,“忙起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
“是嗎?”林惜不以為意。
“當然。”老板篤定,她說著又換了個工具,“接下來給翅膀上色了,會有點疼,忍忍。”
“好。”林惜點頭,嗅到了空氣中慢慢擴散開來的顏料的味道。
思緒緩慢如流沙,她感受著顏色滲入她的肌膚的感覺,就好像蝴蝶在振動翅膀。
它要從繭裡出來了。
蝴蝶飛過時間,落在了林惜的視線。
她看著那副沒有完成的蝴蝶標本畫,輕緩的呼吸聲中響著尖銳的蟬鳴。
“我猜對了吧,你無法被滿足。”
蝴蝶在對她說話。
那原本落在牆上的蝴蝶一隻隻撲閃著它的翅膀,朝林惜飛了過來。
“你想要的太多了,你這個不知道滿足的人。”
“你的存在一開始對顧念因來說就是威脅,是任人指摘的汙點。”
“為什麽學不會見好就收呢?”
……
這樣的話一句接一句的湧入林惜的腦海,她靜默遲滯的聽著,手機亮了起來。
又是一條來自林得緣的威脅短信,他下了最後通牒,明天就是給林惜的期限。
他要毀了她
還要拉顧念因下場。
賤男人!
“看吧,一切就應該在最好的時候結束,這樣就不會有之後的各種糟糕事情。”
“顧念因會永遠愛你,也再不會有人能傷害到她。”
腦袋裡的聲音繼續跟林惜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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