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不可思議的想法在她腦海中呼之欲出。
不,不可能,她幾乎立刻否認了這個想法。
戴明月穩穩落到地面,只是她還未站穩,就聽到耳邊傳來驚呼。
一面窗戶從樓上墜落,正好砸中她的腦袋。
玻璃在地面上碎裂四濺,鋒利的碎片切割進她的皮肉,汩汩鮮血噴灑而出,她感受到有些不適,腦子一片空白。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身邊一片嘈雜。
不一會兒,救護車就來了,有人將她抬進了擔架,放到了救護車裡。
上車前,她聽見小劉在打電話。
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跟四肢,原來流出的血已經乾涸,頭頂的傷口也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愈合。
身體的不適已經消失,她的意識開始回籠,她從擔架上坐了起來,拿過小劉的手機,第一時間給何夕撥去電話。
“何夕,我記起來了,我知道了,這是在你的夢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夢,我專門入夢就是來喚醒你,快跟我走!”
當她意識到自己在夢境中時,當她說出入夢二字時,身邊的景象轟然坍塌。
眼前的人與物化作細碎的顆粒在空中飄散,山呼海嘯聲從四面八方襲來,原本陰鬱的天空如同一塊巨石往下沉,遠處挺立的山峰逐漸變得扭曲,江水形成漩渦開始旋轉,水天一色,最終化為一道明亮刺眼的白線,向戴明月彌漫過來。
整個世界,在坍塌毀滅。
······
難怪,難怪我覺得這一切都特別不真實。
你可知道,你可知道,這已經是我第九十三次進入你的夢中了。
每次見你掙扎循環在虛構的時空中,我都覺得非常難過。
你能不能,能不能醒過來。
不要讓我再孤身一人。
······
何夕,為什麽會有非自然現象發生在你我身上?
你說有些事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緣分。
原來,原來這個天意與緣分就是你,是你創造了這些異象,只為了我們能夠破鏡重圓。
破解這個異象的關鍵就在於破鏡與重圓。
我們已經重圓,只需要破鏡就能消除異象,我在那些碎片中看到了我們的過往。
那些你塑造的過往。
是你在夢中重塑了我們的所有愛情。
······
有個聲音,輕柔地、溫和地回蕩在耳側——
“妹妹,你還好嗎?”
“你親我做什麽?”“你說我短發帥,是把我當男生了。”
“這個姑娘好漂亮啊,像莫奈畫中的睡蓮,又像中國畫裡的白荷,或許是那夜的狂風暴雨太過肆虐,讓這朵白荷傾倒在水面上,我才有幸能夠將她扶起。”
“所以我想,從那時候起,我就甘願為之傾倒。”
“明月別怕,我來了,別怕。”
“你就是醫我的藥。”
“喜歡就是喜歡,哪裡還在乎男女性別。”
“我愛你。”
“只要有你與我同在在世間,我就會覺得幸福。”
······
曾經在夢中發生過的一切,在眼前匆匆而過,何夕的聲音猶在耳側。
戴明月忽然淚流滿面,她握著電話,輕聲喚著:“何夕,姐姐,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我一個人好累,好累啊......”
仿佛進入真空世界,震耳欲聾的轟鳴聲被隔絕在外,世界變得很安靜,天地間壓縮成一條白線,向戴明月席卷過來。
當——
一陣清越的鍾聲回蕩在耳側。
戴明月醒了過來,滿臉淚水,怔怔地望著天花板。
古色古香的房間內燃著檀香,花格窗透進些許陽光,並不明亮,倒讓整個室內變得特別陰鬱暗沉。
一個穿著藏青色長衫的女人坐在圓桌邊,面容清瘦,眉眼如畫,她面前擺著一鼎香爐,裡頭有些許灰燼,她手邊放著一把青銅鉦,剛剛那聲清越的鍾聲,正是她執柄敲擊發出的。
她見戴明月醒來,啟唇道:“你失敗了。”
戴明月坐起來,她擦乾臉上淚水,十分平靜地看了長衫女人一眼,低沉地嗯了一聲。
“可我差點就成功了。”
戴明月站起來往裡間走去,裡頭的架子床上躺著的便是何夕。
因陷入昏迷已有三月之久,何夕雙頰已經消瘦下去,眼窩更是凹陷得厲害。
她緩緩走近,蹲下身撫了撫愛人的臉,湊近吻了吻她的唇,相互依偎半晌後,戴明月站起來向長衫女人走去。
問:“她會再次循環這個夢嗎?”
重複這個夢,從何夕聽到淒厲響亮的草鴞聲開始,她會在小田居的沙發上醒來,回想起那個詭譎的夢境,看到好友發來的惡搞視頻,資助林霧。
戴明月仿佛看到,那是在五月,陽光燦爛,鋪碧迭翠,綠意蔥蘢的山嶺間,白塔屹立在山峰之巔,縉雲觀魚磬長鳴,古木森森,她們會在巨大的黃葛樹下相遇,在陽光斑駁中重逢。
長衫女人頓了下,搖頭:“她的夢都是以你拍攝的所有劇目為基準,你這次進的是《舉世無雙》,或許下次就是《生生不息》,也可能是《霧島迷蹤》,亦或是其他。”
她的所有夢都是與戴明月相關,已經成為了她潛意識的一部分。
戴明月有些頹喪地坐在凳子上,她眼裡又泛起了淚光:“我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我只需要告訴她這是在夢境中,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就會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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