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芳明竟然還知道用上‘如花似玉’這種形容詞了。我很詫異。要知道以前我們吵架她的嘴裡只有比糞坑還臭的髒汙言論。
“你怎麽能這麽說話!”我環顧眾位摩拳擦掌準備出手站隊的大媽大爺一眼,決定改變戰術,在賈芳明哭著拍地之前先一屁股坐下大哭起來,“媽!我雖然是沒什麽出息,但你也不能逼我去濟寧路上班兒啊!你讓大夥兒評評理,你可是我媽,哪有媽讓女兒去那種地方的!”
為首一位穿紅袍子的大媽先咂著嘴驚歎:“哦喲喲,哦喲喲,這什麽人哦。”
她邊上翠綠打底黑色大花直筒裙的大媽馬不停蹄地接話,速度之快像生怕搶不到超市裡的打折雞蛋:“就是的,你要教育小孩,你自己回家教育好了呀,大街上,小區門口你嚷嚷什麽。”
賈芳明被開頭兩個老太太打的失去群眾基礎,她索性放棄大眾輿論,轉頭對準我。從我五歲她踏入這個家門開始,怎麽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長大,滿口唾沫星子,說個沒完沒了。
我脾氣被周令也傳染的好了很多,她毫無殺傷力的言論讓我站起來,拍拍自己屁股上的塵土,抱著胳膊伸直饒有興致地聽。
要知道,往前倒兩個月,我哪有興致聽她編“孩子發燒母親深夜冒雨背著趕往醫院”的小學生作文?
結果周令也來了。
她可能是在家等我等不到,所以跑出來找我——我這回真的在家附近的小飯店裡找了個幫工的活兒做,早上十點做到下午兩點,傍晚再去。這會正是我中午下班的時間,太陽毒辣的很,陽光下的周令也白的發光,在很遠的地方就熠熠生輝。
她看見我這裡圍了一圈人,腳步加快朝我走來。
我決定速戰速決:“行了行了,沒完沒了的。你到底要幹嘛!”
賈芳明提了一口氣,還沒說到我十一歲的事跡。聽了這話她說:“你管我幹嘛!老娘管你天經地義!”
“我以前你就沒管我,現在你說屁呢?”我啐她。
紅袍子大媽這時候倒戈了,“誒誒誒小姑娘,不好這麽跟媽媽說話的啊。”
“這我後媽!”我這句話落下的同時,周令也抵達我身邊,拉著我的衣角軟軟地問怎麽回事。
我放低聲音告訴她賈芳明過來沒事找事,她點點頭,如臨大敵。
賈芳明叉著腰看看周令也又看看我,“怎麽?這還叫上幫手了?”
我冷笑一聲:“罵你還不需要幫手。”
周令也拉著我的胳膊,往前站了小半步。她被太陽曬的臉通紅,鬢發邊都是汗珠,“你不要欺負陸祺燃。”
賈芳明陰陽怪氣的‘喲’一下,胸脯快速的上下起伏,指著周令也就罵:“你算什麽東西!我們家的事要你來做主了?看你也是個小……”
我知道她要罵什麽,巴掌比腦子先動,清脆響亮,打得賈芳明和圍觀群眾震驚。
賈芳明捂著臉,眼睛瞪得比石獅子還大,一隻手指著我‘你你你’了半天,然後在周圍人的和稀泥下一屁股坐到地上,開始哭訴她的命苦。
我不樂意聽,拉著周令也就要走。
結果俗話說得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邊坐在地上的賈芳明還沒被大媽大爺拉起來,那邊人群讓開一條道。不是重要角色來了,是我爸陸建軍來了。
兩個月沒見,他倒是瘦了一點,白色polo衫讓他看上去黑了很多,牛仔褲緊身的貼著,整個人精瘦又結實,像乾慣了苦力活的。
但其實我知道,我爸長這麽大,正經的苦力活沒乾過多少。
他小時候家裡有錢,又是唯一的男孩子,嬌養到十五歲。結果一朝家裡破產,他這時候就不是家裡捧著寵著的小少爺了,他父母,也就是我爺爺奶奶丟下他雙雙跳河。
按正常邏輯來說,接下來他就應該去工地打工開始吃苦。
但是沒有,我爸被他那單身富裕的姑姑養到十八歲,然後他姑去世,給他留下一大筆錢。
靠著這點錢,我爸開始花天酒地。然後他遇到我媽,有了我。之後的日子他都是靠我外公給錢,再後來靠賈芳明她爸給錢。
總而言之,軟飯吃的一流。
我爸還沒說話,賈芳明就連滾帶爬到他面前,一把抱住我爸大腿開始哭天搶地的喊:“老陸!老陸你管管你女兒呀!她打我!你看我的臉!你看!你看看!”
我爸本來把一雙手背在後面,這時候低頭去看賈芳明,扶她起來的時候我看到他手腕上的一個大金表。
我說:“怎麽了?隻許你當眾拉屎,不許我為民除害打掃糞便?”
賈芳明經典的三連‘你’又開始了。
我爸這時候沉聲,衝著我說:“給你媽道歉。”
我說:“你們果然恩愛夫妻。一個當眾拉屎,一個當眾放屁。”
我爸在外面還是要面子的人。聽到我滿嘴屎尿皺起眉頭來,不過他的臉已經跟黑炭似的了,圍觀群眾可能都沒看出他的微表情,“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喲,你什麽尊貴的嘴?還不能說第二次?你說啊,是說了你就會死嗎?”我的衣角往下沉了沉,是周令也在拉我。
我不用看都知道周令也是打算讓我別說了。
但是我沒打算停嘴。
或許本來我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看見我爸手腕上那塊大金表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紅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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