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三娘一起住了這麽些日子,你也該知道她是什麽樣的性子。那是逆來順受,人愚,嘴又笨,連大聲說句話都要想一想的人啊,我趁著爹沒下田,跑到地裡和大姐他們兩口子就吵了一架,可我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了,那時候已是大姐當家,我說的話又有什麽用?我也盼著三娘能早點嫁人,以後生了兒子,孩子長大了,她就能享享福了。可是……哎。你說三娘委屈吧,是,可三娘也享福了不是?爹娘對三娘是最好的了,可人都有老的那天,人老了,不當家,沒辦法。”
吳蔚閉上了眼睛,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平複自己的心情。
嫉妒。
原來繡娘後來經歷的種種,一多半源自於柳家大娘子對她的嫉妒。
她嫉妒繡娘不用下地乾活,她嫉妒繡娘坐在家裡做做針線活就能賺錢,她嫉妒繡娘說了一個“好”婆家,甚至還嫉妒繡娘的天生麗質。
當嫉妒達到一個頂峰,當扭曲者擁有了“權力”,便生成了虐待。
可柳家大娘子為什麽不想想,柳家之後富庶的生活是誰給他們帶來的?繡娘的所有勞動所得,繡娘自己又享受到了幾分?
難道非要讓繡娘既做女紅賺錢,又是下地的一把好手,才能姐妹情深嗎?
這樣的親情不要也罷!
在柳二娘子的描述中,吳蔚並未聽到柳家夫婦對繡娘的苛待,或許真的像柳二娘子所說:她們夫妻確實是老實了一輩子的莊稼人,不會欺負別人,甚至有一天自家長女也能凌駕到他們頭上作威作福。
不行!
吳蔚簡直是太不放心這位柳家大娘子了,簡直是狼子野心,又壞又蠢的典范,說不定當初去裡正那裡告密說:繡娘“私通”的人,就是這位柳大娘子!
不然又有誰會在深秋之際跑到荒郊野嶺的義莊旁邊?難道是想來看看繡娘死了沒有?
“二姐,繡娘現在分家出來,從法理上來說,是不是和柳家大娘子就沒有從屬關系了?”
柳二娘子反應良久才明白吳蔚說了什麽,點頭道:“這是自然的,爹都不在了。大姐和三娘是平輩兒,分了家就誰也管不到誰了。”
吳蔚松了一口氣又問道:“二姐,我想讓繡娘搬家,搬到張家村去,都需要做些什麽?”
“喲……這事兒我回去以後得問問你姐夫。好在三娘的名下沒有田產,應該不費事兒。具體的等我打聽清楚再告訴你,不過……安家需要不少銀子呢,不是單單搬過來就行的,村裡的地都是有主的,要想把新房建在村兒裡,除了蓋房子的錢,還得從別人手裡買一塊地才行,得不少銀子。”
吳蔚點了點頭:“我明白,這件事請二姐先不要告訴繡娘,畢竟不是小事兒,我不想讓她失望。等都準備好了,我再和繡娘提,征求一下她的意見,請二姐夫先幫我問問吧。”
柳二娘子不理解,明明是天大的好事兒吳蔚為什麽還要問問繡娘的意思,不過還是由衷地說道:“蔚蔚啊,三娘能認識你這個大貴人,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
吳蔚和柳二娘子在老屋吃了中飯,背著食物返程,天黑前趕回了家,柳二娘子特意請來劉老夫人幫忙整理從繡娘家帶回來的食材,吳蔚見了暗道:這柳二娘子真是深諳處世之道。她們帶回來的東西雖然不多,但都是珍惜貴重的食材,拿到桌上能撐起一道硬菜的,這下劉老夫人再也不會給繡娘臉色看了。
其實吳蔚想多了,柳二娘子隻是想氣氣她婆婆,畢竟這是“娘家”的東西,早在賣對聯賺了一貫錢之後,劉老夫人就變得很客氣了。
而繡娘呢?在聽到柳二娘子和吳蔚的聲音後,猶如一隻小燕子般從西屋飛了出來,幫吳蔚卸下了身後的竹筐,又給拉著吳蔚到屋裡去。
柳二娘子笑道:“你們小姊妹倆去屋裡說說話,等著吃晚飯就好,我和娘收拾。”
繡娘接過吳蔚脫下的頭巾和羊皮襖子,放到炕頭烘烤,然後給吳蔚舀了一碗熱水,遞給吳蔚後便坐到了吳蔚身邊,一雙乾淨的眸子打量著吳蔚的臉龐:“今兒外面挺冷的吧?累不累?餓了嗎?晌午吃飯了沒?”
聽著繡娘一連串的問題,吳蔚笑了,如實答道:“多虧你沒去,今天外面可冷了。我穿著劉大叔的羊皮襖子感覺還行,就是有點凍腿,以後找機會給你也弄一件羊皮襖子,很抗風!二姐把重的東西都放到她的筐裡了,我不累。中午在老屋吃了,我給二姐做了個拌飯,二姐還挺喜歡吃的,現在有點餓了。”
“拌飯?”
“就是一種不費工夫的吃法,二姐怕回來晚了走夜路,做菜太耽誤時間了,我就蒸了一鍋飯,煎了四個雞蛋,水煮了些白菜絲,搭配上二姐上次拿給我們的醬菜放到一起拌一拌就吃了,要不光是兩個雞蛋那不是不下飯嘛,其實我比較喜歡吃蓋澆飯,以前在我家那邊,中午餓了就到對面的小店吃一餐蓋澆飯,是一家很小,但是開了很多年的館子,有三十多種澆頭,等有機會我給你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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