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發了高熱,張老夫人在床上躺了好幾日才緩過來,能進些米湯了,柳二娘子情況好一些,嗓子也是啞了好幾天,雙眼猩紅的。
一場看起來並不體面的治喪,幾乎用光了張水生這大半年積攢下來的家底兒,泰州的藥品呈管制狀態,郎中來了也只能做些針灸,拔火罐之類的物理治療,還是吳蔚之前囤積的那些中藥解了燃眉之急。
柳翠微從成衣鋪的帳上支援給柳二娘子二十兩銀子,才把張家的日子撐過來。
事後,吳蔚聽著柳翠微的講述,也是一陣無語無言。
張老爹的葬禮看起來並不風光,只能說是一場符合當地風俗的標準葬禮,沒想到竟然用掉了這麽多銀子……
吳蔚開始能理解為什麽會有人賣身葬家人了。
張水生請風水先生看中的那塊地,是屬於泰州官府的山田,從官府的手中買過來從事農桑是一個價格,買過來做祖墳是另一個價格。
一畝半山腰上的山田,用來埋人居然要八兩銀子,是田價的三倍還多!
吳蔚這才知道,原來古代的土地也不能隨便埋人,要麽埋在自家的地裡,或者從別人的手裡買地,無主的地都是屬於朝廷的,想要埋人就要把這塊地買下來,哪怕是雜草叢生的荒地,當它被選做墳地的時候,也會身價倍增。
若是沒有買地私自埋了人,棺槨會被挖出來,處理掉。
免費埋人的地方也不是沒有,但那個地方被百姓稱之為——亂葬崗。
難怪當初朱元璋少年時會跪求地主借地安葬自己的父兄了。
第264章 入府拜年
出了這件事兒, 很快就過了年關,原本熱熱鬧鬧的年,也因為張老爹的離去而冷清了不少。
在張老爹落葬後, 吳蔚和柳翠微還偷偷哭過兩次, 張老爹是個很守禮的人,極少會單獨和吳蔚與柳翠微說話, 只有在家人都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 偶爾才會說上幾句,但在吳蔚和柳翠微的心裡,早已經把張老爹當成了一位可敬又和藹的親人。
之後一天, 吳蔚去陪張老夫人說話, 老人家說:走了也好, 他的腿不好,已經做病好多年了, 膝蓋也有些變形,外面日頭足的時候還好,一到陰天下雨就疼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 他為了這個家勞碌了一輩子,也該歇歇了。
吳蔚默然, 深感張老夫人的豁達,雖然因為張老爹的猝然離去,老夫人大病了一場, 消瘦不已,但隻要自己心裡想得開, 身體總是能保養回來的。
張老夫人還勸吳蔚和柳翠微道:“水生他爹剛走, 你們兩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不易總來,特別你們還是做鋪子的老板, 當心染了晦氣,影響你們的生意,家裡有二娘陪我就夠了,知道你們兩個有心,你們別擔心我,人老了都會有這麽一天兒的。”
……
轉眼就過了正月十五,坊市裡的鋪子陸陸續續恢復了營業,榨油坊也重新開門了,但是來的卻是柳二娘子。
妞妞還沒斷奶,離不開人,柳二娘子便用一塊藍布把孩子包在背後,整日背著妞妞,孩子餓了便過來請吳蔚幫著在榨油坊門口守一會兒,她把孩子抱到後屋去喂奶。
年後榨油坊的生意異常紅火,許多人家囤積的油在之前的這場大年裡消耗了不少,張家打算開春兒就給柱子請開蒙的先生,柳二娘子想多賺點銀子,便接了好多活兒,整日整日的榨油,早上最早來,晚上趕在宵禁之前才回家,短短十幾日的功夫,原本在月子裡被養的豐腴的人兒,肉眼可見的瘦了,憔悴了。
關於張水生的去處,吳蔚偷偷詢問過柳翠微。
柳翠微說:“二姐夫到山上去蓋了一間茅草屋,最早也要明年過完年才下來了,每隔幾天張尺和栓子還要扛一些糧食和菜給他送過去。”柳翠微說完,悠悠的歎了一聲。
吳蔚這才回憶起一個歷史知識:古書上說,若家中父母去世,長子應該守孝三年,長孫守孝一年,也叫“丁憂”,這個守孝可不像某些電視劇裡,畫面一轉就過去了,而是要實實在在的“守”。在朝堂上為官的尤其要守,雙親若是去了,要告丁憂假,置仕,守滿三年。
商賈,農戶,守孝的期限倒不會卡得那般死,但也要停下正在從事的營生,某些大戶人家或許會在府中開辟一方淨室,宿在父母牌位之下,幾乎不出院子,不見外客,每日供奉,燒香,定期燒紙。
但更為標準的守孝,是在父母雙親的墳邊上蓋一座小屋,茅草的,或者石頭壘起來的都可,在飲食著裝上都有要求,條件越艱苦,越能體現“孝”字。
“去山上?是去給張叔守孝了?”
吳蔚有些意外張水生的決定,張家的人口不少,但勞動力勉強隻有一個半,張水生這一走,家裡的擔子可就全壓在柳二娘子的身上了。而且這場喪事已經掏空的張家的家底兒,但轉念一想,張水生無疑是一位孝子,張叔的腿腳不好,每次回張家村行至不平路,張水生都會默默地背起自己的父親,古人的認知如此,社會環境,民俗風俗如此,外人也不好說什麽。
隻是想到張家這一年注定要艱難,吳蔚免不得有些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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