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麽來了南山,一瞬間恍惚了。
雨夜信號不好,車載廣播還在播放著什麽,滋滋啦啦地續不起來了。
宋卿微仰著頭喘息,劫後余生的情緒激蕩,輕顫的手往旁邊摩挲,終於找到了個打火機。
她揣著打火機下車,豆大的雨點砸向她,順著脖頸往衣領裡鑽,寒氣一瞬間無孔不入,還好沒有電閃雷鳴,只是單純的下雨,她躲在樹下低頭咬了支煙,打火機的火苗也似這陰晴不定的天氣一樣,打了好幾次都打不燃。
“砰——”,終於,很微弱的火花。
於是暗沉的夜色裡,只有一點猩紅的光,忽閃忽閃,脆弱不堪,宋卿立在一側抽煙,頎長的身材,常給人孑然一身的冷寂。
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打不通,最後想著等著也無聊,抬眸望了眼山頂,南山不算高,但山路盤旋,樹林陰翳,看不見山頂的人家,她開始懷疑起觀山瀾是否真實存在。
凌晨夜裡,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宋卿把後備箱打開,提了鹿茸人參這樣包裝精美的山珍禮品盒,左手撐了把黑骨傘,一步一步地往山頂走去。
轉彎的時候,再看不見車,她肺裡濕冷的氣息更重了。
清晨,雨剛停,觀山瀾敞開大門。
余叔安排傭人對院內的積水進行灑掃,還有昨夜折了花莖的名貴花草,也應該挑揀出來,分門別類地擺放好。
一時間進進出出,好不熱鬧。
聞奈從祠堂出來,被請進了二樓的書房,書房外的露天陽台擺了矮幾,放置幾碟精致的小食,林潮海早在那裡等。
聞奈低眉頷首,態度不卑不亢,恰似一株清淡的幽蘭,“林先生,早上好。”她淺笑著,雖笑意不達眼底,卻著實挑不出錯處。
林潮海怔愣了片刻,雙手握著拐杖龍頭,嗓音沉緩,“坐。”
聞奈坐下,余叔安排人送上來兩盅燉煮了幾小時的粥品,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一老一少默默吃著,沒有虛與委蛇的客套話,時不時只有瓷盞碰撞的脆聲。
這就意味著,聞奈與林潮海這場熬鷹似的爭鬥以勢均力敵落幕。
飯畢,殘羹撤下。
林潮海拭了拭唇角,淡淡道:“我的建議,你可考慮好了?”
這時,觀山瀾門外傳來幾道急促的交談聲,房門被輕輕叩響。
“進來。”林潮海語氣波瀾不驚,並無不悅。
余叔走近,隔著陽台的竹屏風,說:“先生,有客來訪?”
林潮海問:“哪家的客人?”
“客人姓宋。”余叔略有遲疑,低聲道:“來尋聞奈小姐。”
林潮海不茍言笑,聞奈微微怔愣,兩人的目光均一致地掃向屋外,書房外種了棵大榕樹,樹蔭如傘蓋,探究的目光從狹小的葉片縫隙裡伸出來,被延展得極為漫長繾倦。
聞奈微眯著眼,她的卿卿就站在門口等她。
這是個在觀山瀾從未出現的客人,第一個不直接來尋找宅院的主人,而是指名道姓說旁人的名字。
這對於從未當過陪襯的林潮海來說,罕見地生了點好奇的情緒,他耐著性子不置一言。
宋卿似乎感受到了灼人的目光,側身,仰頭,對視。
她微微一愣,眼裡迸發出喜悅,見不止聞奈一個人,於是緊抿著唇角,強壓下去,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聞奈說:“我聽林先生的安排。”
林潮海並未追究她稱謂間的不妥,當是不得已妥協後的不滿,“嗯,你回去等著,我瞧瞧哪兒還有缺。”
一番博弈之後,聞奈終於下了樓。
走近些,她聞到了淡淡的煙味,宋卿淋了雨,發絲微亂,有股潮氣,看向她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卻是精神奕奕。
哎,哪兒來的山雀?
宋卿眼巴巴地說:“我來找你。”
聞奈捏住她的臉,沒舍得使太大力氣,“怎麽這麽委屈?”
宋卿輕輕掙開,心頭情緒翻滾,卻說:“沒有。”眼底含了刻意的期待。
聞奈碰了下她的手,微涼,不由分說地牽住,“真沒有?”
宋卿的眼睫都濡濕了,垂下眼瞼不讓她發現,“你怎麽知道的?”
聞奈說:“我就是知道。”
第68章
“余管事。”林家的主廚從小跑著穿過垂花門,擦了擦額頭的汗,“聞奈小姐是覺得早餐不合胃口嗎?為什麽......”似有些為難和焦急。
大清早兒,三爺林楓派了人來送東西,余叔忙著去接待,拍了下他的肩,“把心放肚子裡,做好分內之事,別亂猜主家的心思。”
這無疑是種隱晦的提醒,主廚心思精巧,知曉不是手藝的問題,還保得住這份薪水,頓時把心揣回肚裡。
“是是是,那我回去幫忙。”主廚點頭,又匆忙地離開了。
來人是三爺林楓的秘書,手裡捧了個絲絨面的禮盒,說是前幾天在佳士得拍賣的天藍釉花觚,清乾隆年間的孤品,讓老爺子幫忙掌掌眼。
那的確是件好瓷器,釉面光潤,霧藍內斂,余叔目光微斂,領著人往書房去。
廚房外面圍了幾個傭人,侍弄花草,清掃積水,擦拭回廊,是平時少有的熱鬧,主廚說是來廚房幫忙,其實也隻提供了碗湯。
這湯從凌晨就煨上了,用了數十種食材,湯汁鮮甜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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