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走後,宋斯年迅速收斂起臉上的戲謔,轉而是種深沉的凝重。
他真的希望是他看錯了,或者記錯了名字了,只等那本相冊到了,那上面有張戲劇演出的合影。
想了想,他還是擔心,發了條消息問宋卿要去哪兒。
宋卿:【南山,觀山瀾。】
第67章
宋斯年在宋卿房裡待到夜半,地板冰涼,蔓延到心口,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撐著床沿站起來,開門的時候被客廳的黑影嚇得一激靈。
暖黃的落地燈亮了,宋斯年驚魂甫定,“爸,您怎麽不睡覺?”
宋父目光從他臉上掠過,頓了頓,收回來,輕哼道:“已經睡了一覺了,出來上個廁所。”
宋斯年盤腿把腿盤麻了,走路一撅一拐,怕吵著熟睡中的宋知意,低低笑了兩聲,“我記得您臥室有洗手間的。”
“用不習慣馬桶。”宋父正襟危坐。
宋斯年覺得他的背影有些狼狽的意思,心情甚佳,“那您繼續,我先睡了。”他磨蹭著時間,故意一步一頓,像步伐蹣跚的老頭兒。
幾分鍾後,父子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的父親穿著件深灰色的圓領衫,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還是宋斯年主動說:“爸爸,我覺得你有點兒欺負麽麽了。
宋父條件反射性駁斥,“胡說,我哪有欺負她。”
宋斯年倚靠著牆壁,鄭重地盯著他,“她被您說得啞口無言。”
“那說明我的觀念是正確的,她挑不出錯。”宋父依舊拿捏住高高在上的威嚴。
“可她哭了,她趴在我肩膀上哭。”宋斯年輕輕歎息,繼續誇大其詞,“麽麽總不喜歡在你面前示弱,你會瞧不起她。”
宋父立刻愣住了,泥塑起來的威嚴土崩瓦解,挺直的肩背萎靡下去,垂垂老矣的頹喪,“哪有當爹的會瞧不起自家的女兒。”
“那您幹嘛說她。”宋斯年倏地望進他不甚清明的眼睛,直白地乘勝追擊,“您習慣了否定。”
宋父臉色蒼白,無力辯解,“她以前從不頂嘴。”
倒也不是,只是她以前不太在乎這些誤解,更不屑於辯解。
以前宋母並不講究“兒窮養女富養”這樣的教育方式,他與宋卿的零花錢旗鼓相當,還因為他正值高三的關鍵階段,偶爾會領到額外的生活補貼。
祝遙是無所畏懼的小霸王,經常拎著宋卿四處玩兒,嫉惡如仇的年紀,擁有非黑即白的是非觀。
祝遙把幾個喜歡掀同學裙子的小男生堵進廁所,宋卿被安排守著門,不許別人進來,她學過馬伽格鬥術,同齡人內所向披靡。
事後,愛欺負同學的男生頂著內褲從廁所出來,圍著舊操場蛙跳,過幾天就是秋季運動會,很多人在排練,幾乎都看見了。
行俠仗義的祝遙回到了南城九中,無事一身輕,教導主任通過監控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宋卿,先不問清楚事情的緣由,厲聲說要請家長來解決。
還好,宋卿從初中起預留的家長信息一直都是宋斯年。
高中和初中挨得很近,宋斯年借口肚子疼請假,因為他學習成績優異,班主任並未多懷疑,利落地簽字放行。
他換了件成熟點兒的衣服,由於忙碌而蓄起來的短茬,加上近一米九的身高,臉不紅心不跳說自己是宋卿的小表叔,竟也沒人真的懷疑。
他猶記得那時候,宋卿站在辦公室的角落,身側擠著舊樣式的鐵書櫃,髒濕的拖把和垃圾桶堆砌在縫隙,她微微低垂著頭,眸子裡含了包淚水。
溫馴得特立獨行,問什麽是什麽。
宋卿揍了他們,男生的胳膊脫臼了,家長不依不饒,嚷嚷著要做檢查,宋斯年的小金庫捉襟見肘仍是不夠。
後來,對,他突然想起來還是聞社長墊的錢。
他再三保證會還錢,正好戲劇社缺演員,他拽著宋卿來當免費苦力,一方面是想讓宋卿開心些,一方面是想遠離祝遙。
高三上期接近尾聲,宋斯年用遲來的競賽獎金填補了窟窿。
宋斯年看著宋父迷茫的表情也不忍心,隻說:“她乖,您以後就別欺負她了。”
宋父沉默以對,幾息後,問:“這是出去了?”
宋斯年點點頭,“是,說公司有急事兒。”
“明天周末,還回來不?”
“不知道。”
“你發消息問問她。”
“行。”
——
關於觀山瀾,宋卿了解得不多,信息都是聞青雲提供的。
老教授叮囑她的語氣意味深長,“你要去找她嗎?也好,也好,我最近要出趟門,叫她別著急回來。”
宋卿總覺得聞教授意有所指,但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車開到南山腳,氣溫便降了幾度,天氣變得陰冷,山尖兒簇了幾朵漆黑的雲,掛在濃鬱的藏藍色天幕上,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隻留了束朦朧的月輝。
南城仍是燈火通明,南山卻是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
車開到半道上碾到幾顆碎鐵釘,車胎突然被扎漏了氣,由於事發緊急,渾渾噩噩之下,車身以迅雷之勢往一側滑移,宋卿不敢猛踩剎車,鎮定地回轉方向盤,只聽得一陣急促的摩擦聲,新保養的車子撞到路邊的防護欄上,車臉大燈凹陷進去,散射出來破碎的燈光。
撞擊的力道不算小,安全氣囊彈出來,一瞬間壓得宋卿喘不過氣,腦袋磕在堅硬的金屬上,鈍鈍地疼痛。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