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餌被眼前史詩一般的畫面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她這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夠親眼目睹這樣龐大的場面。
灼熱乾燥的空氣帶著屍臭和油脂的臭味,黑灰色煙霧彌漫開來,那些原始又粗糙的、象征著人類最原初創造力的,足以拿去博物館裡陳列的精致石雕與木雕,全部墜落在黑水中消失不見……那些恐怖的亦或是神聖的,承載著無窮無盡人類信仰的藝術品,全部都……消失了!
燃燒的藍色火焰之下,向餌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悲傷襲來。
她不知道這悲傷從何而來,但……她眼眶發熱,鼻腔酸澀,她偏過頭,看著近在咫尺抱緊自己的阿赫。
那張她已經極為熟悉的側臉上,此刻映照著詭譎跳躍的火光,絲毫沒有任何表情,宛如最栩栩如生的一尊雕像。
她會想什麽呢?在她自己的神殿坍塌的這一刻,她會歎息會遺憾還是會感到解脫呢?
阿赫忽然轉過臉來,和向餌對視。
那一刻,她映著藍光的眼眸如同結了冰,卻又在看到向餌的一瞬迅速解凍,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走吧。”
向餌:
“這裡……就這樣,沒關系嗎?”
阿赫平淡地說:
“沒關系,取走心臟後,這神殿的使命就完成了。”
觸手動了動,讓向餌用更舒服的姿勢窩在觸手之中,兩人一起飛了出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山谷之間燃燒著冰藍的火焰,黑色溪流水位空前暴漲,巨大的木柱轟然坍塌,很快這裡就會變成一座普通的山谷,再也沒有神殿存在的痕跡。
向餌在空中,忽然感覺一陣害怕。她在想……這是不是預示著什麽?
但,應該只是她胡思亂想吧……阿赫很強大不是嗎?
兩人是一路飛回去的,阿赫似乎懶得管那輛車子,飛起來更快。天色剛剛擦黑,兩人就到了家。
向餌一路上心情都挺低落的,雖然和阿赫和好算是一件好事,但……她總覺得哪裡不對。
一進家門,阿赫手上還提著包,向餌就摟住她的脖頸,將自己緊緊貼上阿赫的身體,送上唇瓣。
她羞於出口,但在心裡大聲地想了:吻我……
她渴望一些安定的、溫柔又熟悉的愛撫,來澆滅她的焦慮和擔憂。
阿赫立刻吻上她的唇。
有些粗暴,有些焦急,舌尖像軟蛇一樣長驅直入,攻城略地的力度簡直要傷到人。
向餌本以為這個吻會讓她安心,讓她不要胡思亂想,專注於當下。
但……事與願違。
窗外驟然炸響雷鳴,閃電撕裂天空,香樟樹被烈風瘋狂搖晃,無數輛電動車的警報聲單調又突兀地循環響起。
這是秋天來臨之前,最後一場暴雨吧……冰涼的風從陽台吹來,拂過向餌的碎發,她脖頸後仰,身子彎折,那風伴隨著觸手從她坦誠□□的肌膚上寸寸劃過……她打了個冷戰,雙腿被動地展開,她猝然尖叫出聲:
“嗯啊——”
她眼角流出一滴生理性的眼淚。
與此同時,窗外暴雨“刷啦——”一聲,急劇墜落。
星光與月色盡數隱沒,世界有一瞬間完全靜默,只剩下雨聲在嘈雜地響。水珠劈裡啪啦砸落在地上,在輕顫的花瓣上,在生命源泉之上敲開數不清的水花。
這一夜,暴雨之下,兩人極盡瘋狂。
*
向餌醒來時眼皮沉重,光是掀開眼皮就幾乎耗盡了她全部力氣。
她睜開眼,一些虛弱的陽光從藍色窗玻璃前照射進來,蒼白地鋪開在書桌上。
向餌渾身上下都很疲憊,但應該是被治療過,沒有受傷的感覺。她抬起手臂撐著床坐起身,看出現在應該是下午。
被暴雨衝刷過的空氣比平時清新,也比平時更涼一些。向餌試圖下床,但只是稍微一動,她身上就完全沒有力氣。
她隻好先坐在床上,靠著床頭休息。
她喉嚨乾渴,想要喝水。
但是……想了好一陣,也沒有水遞過來。
有什麽東西撓門的聲音傳來,向餌喘了口氣,有些奇怪,阿赫什麽時候有撓門的習慣了?
向餌咳嗽幾聲,穿上睡裙,總算是起身來到門口,打開房門。
小眼球伸出幾根黑色觸手蹲在門前,見她出來了,立刻眨著大眼睛看她,眼中透露出顯而易見的恐慌意味。
向餌如今對小眼球的每個動作、每個行為都很熟悉了,但她很少看到小眼球如此恐慌的樣子。
她也立刻跟著恐慌起來,她皺著眉頭問小眼球:
“怎麽了?”
小眼球裂開身後的裂縫,但……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它像是難以啟齒似的,眨巴著眼睛,明明張著嘴,卻又說不出話。它乾脆滾動著離開房門,去到外面,伸出觸手指了指某個方向。
向餌手腳都有些發抖,她往房門外走去,在某種巨大恐怖的預感之中,連行動都不太自如,時不時撞在門上或者門檻上。
她往前走著,像是正在穿越夢幻與現實的界限,像是一切粉紅泡泡都即將被戳破,她雙腿動作遲緩,半晌也走不出去這一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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