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自言自語,琴菏聽到了,卻低聲道:“奴婢鬥膽可以猜測一下。”
“你說。”
“今日宴後,奴婢灌醉了阿瑛,阿瑛言語間說,阿枝與她是同時入宮,又同時選去伺候陛下,只是阿枝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奴婢只是複述阿瑛的話,自己沒這個意思。”
“朕知道,繼續。”
“她許是不服氣,又有些嫉妒,還有些貪財,奴婢聽晚風說,阿瑛手腳是有些不乾淨的,時常偷拿些別人的東西,被發現了也不承認,隻說是不小心拿錯了。”
“真是……”
傅平安想找個詞匯出來形容阿瑛,一時發現竟然想不出來,大約是因為平時彈幕裡的髒話都會被屏蔽,她腦海中的髒話容量不足。
但是她確實很想罵人,這是憤怒帶來的一種本能,但她的憤怒很快變為平靜,這可能也是一種本能,她望著琴菏開口:“那你再去打探一下吧,如果屬實,朕要處理她。”
琴菏卻面露猶豫。
傅平安看出這猶豫有表演的成分,或許是因為她也經常表演,她很容易就看出這更像是為了引出某些想說的話,便說:“有話直說。”
琴菏道:“陛下,這些話奴婢本不該講,可是奴婢是一心向著陛下的,所以不敢藏私,奴婢只是覺得,如今正是風頭緊的時候,是不宜處理阿瑛的,若是此時處理的阿瑛,娘娘那兒難免猜到緣由,陛下自然才是天下之主,只是如今還不是時候……”
琴菏一邊這麽說著,一邊偷
瞄著傅平安的神色,見傅平安與她目光相接,忙垂下眼皮,心砰砰直跳。
陛下沒什麽表情,只是這更叫人緊張,畢竟說這些話實在擔了很大的風險,有些主子願意聽,有些主子卻是不願意聽的。
只是琴菏這些日子接觸下來,認為陛下雖然年幼,但並非無知蒙童,相反對方非常聰明,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傅平安果然說:“朕知道……”
然話鋒一轉,又問:“先前朕這樣對你,你心中沒有怨氣麽?”
琴菏立刻誠惶誠恐,又跪到地上:“是奴婢冒犯天威,又怎敢有怨,陛下萬萬不能這樣想奴婢啊。”
傅平安看著琴菏,心中有種詭異的感覺,她感覺琴菏就好像是太后面前的自己。
彈幕說琴菏奴性太重,傅平安卻不這麽認為,對方明明才是最適應這宮廷的人。
先前反倒是自己沒有發掘人才。
傅平安模仿著太后的語氣:“你起來吧,你的心意朕知曉了,那依你看,朕要怎麽做比較好呢?”
琴菏起來,壓低聲音:“自然也是很簡單的……”
……
琴菏打開殿門出來之後,還特意看了看左右有沒有人,結果下了階梯,立刻被人拉住了胳膊,她驚了一下,倒吸一口冷氣,看見來人,又把氣吐出來了。
“孫嬤嬤,你嚇了我一跳。”
孫嬤嬤是太后特意指名來帶薄嬌兒的嬤嬤,因薄嬌兒身份特殊,所以她的教養嬤嬤平日裡也很受尊崇。
琴菏對宮中諸事該如何處理早已融會貫通,從前管事時就對孫嬤嬤多方討好,孫嬤嬤自然也喜歡琴菏這樣曉事的宮女,在她看來,像是阿枝阿瑛,就是完全不懂事的,一個清高目下無塵,一個尖刻吝嗇,若說相處,還是琴菏好相處。
主子自然有自己的喜好,但是下人之間的交流總也存在,是絕無法避免的。
孫嬤嬤笑道:“我看你這丫頭,好像又翻身了,我早看出你有點本事——陛下單獨召見你,是為了什麽事?”
琴菏笑了笑,低聲道:“可不能說,是陛下私底下吩咐的,但要說起來,之後少不得要嬤嬤幫忙……”
她一邊這樣說的,一邊塞了些碎銀子到孫嬤嬤手裡,
孫嬤嬤喜上眉梢,道:“哪來的。”
“陛下賞的。”
“陛下還會賞人了?”
琴菏噗嗤一笑,道:“可不是,咱們陛下,長大了呢。”
她想起陛下在身上四處翻了翻,最後翻出了一塊玉佩的樣子還是覺得好笑,對方雖然已經有了手段,也難察喜怒,但偶爾還是會露出孩子氣的模樣,但這反而令琴菏覺得安心。
她從前經常想,要在這宮裡長久平安地過下去,到底需要做些什麽呢,她自然已經做得很好,她自己也這樣認為,可是比她做得更好的,也只在太后的一念之間便失了性命。
有一段時間她覺得,如果能拿捏陛下,贏得陛下的寵愛,未來能做個昭儀之類的,或許是脫離眼下這處境的好辦法,但如今卻改變了想法。
做陛下忠實的仆從,比起做太后的,是個更一本萬利的買賣。
陛下當然還太過年輕,但是從什麽都不懂到今天,可才一年呢。
……
琴菏最後花了一個月才確定了那第二次的告密者也確實是阿瑛。
這一個月裡她簡直像是討好主子一樣討好阿瑛,她連太后都能討好,何況是阿瑛呢,左右就是什麽事都順著阿瑛來,阿瑛討厭阿枝,琴菏自然也順著話頭說阿枝的壞話,時間久了,阿瑛把琴菏引為知己——又或者是確實想要發展下線,便對著琴菏透露出,她其實已經是太后的人。
這結果可以說是早有預料,但不由阿瑛直接說出來,也算是她辦事不力。
她馬上告訴了陛下,陛下卻很冷靜,緩緩道:“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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