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不敢看霍平生的神色:“你或許不知道築陽侯,當時你還未參軍,可能不了解局勢,十幾年前勾結齊湘楚三王造反的薄衛是我的叔叔,阿翁築陽侯是知情人,我本來該是流放的一份子,只是陛下憐我年幼,新給了我一個身份。”
說到這,潸然淚下,這次確實出於真心,而且控制不住,沈卓君咬著嘴唇:“你是新秀,是朝野皆知的戰功赫赫的將星,和我在一起對你確實百害而無一利。”
霍平生用手指擦掉她的眼淚,問:“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是大將軍麽?”
沈卓君癟嘴:“當然不是,誰知道你還能成為大將軍啊——是還挺開心的,但是原本我還想招你入贅呢。”
這麽說著,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帶走了鼻尖和臉頰的胭脂,留下一些紅痕,顯得狼狽起來。
霍平生反而笑了:“那現在也可以入贅嘛。”
沈卓君抬眼,雙眸盛著淚水,如一泓秋水,雙眉微蹙,帶著一些茫然,漸漸又溢出驚喜:“你、你什麽意思,你可得想好了,萬一我以後的身份被人知道了——我要是和你成親,這是大概率的事,之後會有人借此大作文章的。”
霍平生無所謂道:“陛下不會信的。”
沈卓君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聲道:“陛下她畢竟是陛下。”
她又想到今日也是陛下告訴了霍平生這件事,更遲疑道:“陛下告訴你這件事,是不是就是在敲打你,讓你再考慮考慮?”
陛下能留她一條性命,甚至還讓她能有今日的成就,她已經感激涕零,或許,她確實不該“染指”陛下的大將軍。
可是天知道,她最開始也不知道霍平生能成為大將軍啊。
霍平生笑看著她:“我倒覺得……剛好,我身份有瑕,自然不好身
居高位,而為將者,最忌諱的就是身居高位。”
沈卓君微怔,隨即喃喃道:“確實,欸?你還真是靠腦子打仗啊?”
霍平生:“……”
她又是忍不住笑,站起來道:“反正,你別瞎想了,其實我也早就猜到了你和薄家有關,因為當初你出現的時機,就是差不多那個時候,我確實對時局不太懂,但是當初飲鹿宴陛下出事,可是我救的。”
這麽說完,大約是因為蹲久了,腳上發麻,身體一個踉蹌往前傾,傾到了沈卓君的身上,雙手觸及一片綿軟,像是厚厚一層羊羔毛。
沈卓君的臉上浮起紅暈,瞪著她,霍平生忙道:“腳麻。”
沈卓君斜睨她一眼:“我看你是狡猾!”
……
對漠北諸君的獎賞很快下來。
功勞最大的霍平生,除了得了賞銀封地,還得了一個忠武侯的爵位,陛下又在城南雍山下賜了一片宅院,讓她與家人居住。
求親的人潮正要向新宅子湧去時,霍平生卻向英國公府上求親了。
眾人納罕於英國公哪來的第一個女兒,然後很快得知,原來是新收的一個乾女兒,名叫沈卓君。
又有多事的人去查沈卓君的身份,知道了對方是魏京最大的商戶的東家。
但說來說去,不過是個商人,便是英國公收她做了乾女兒,也不可能進戶籍,仍是個外人啊。
有打過交道的商戶見過沈卓君,傳出閑話來——
沈東家絕色也。
於是一時之間,眾人似乎得到了一個結論,霍將軍是見色起意。
不免感歎可惜,可惜。
這傳言所傳甚廣,很快傅平安和洛瓊花也知道了,洛瓊花便笑道:“這話是不錯的,卓君是絕色。”
她很快又瞟了眼傅平安道:“當然,不及陛下。”
那日傅平安說了句“是不是不及傅靈羨之後”,洛瓊花便時常揶揄,如今傅平安都習慣了,不見尷尬,反而笑道:“是麽,那在我眼中,卻是不及你。”
洛瓊花道:“算了算了,咱們還是別說笑了,她們倆說不定還挺煩惱呢。”
傅平安搖頭:“那可未必,我想她們倆肯定早有準備,之後的某一
天,當其余人窺探出了沈卓君真正的身份之後,又會有別的更誅心的傳言,若是今日這樣的都難以忍受,以後該怎麽辦呢。”
“話是這麽說……”
洛瓊花想這或許就是自己總是無法將宮人控制得像陛下那樣好的原因,她總是仍有些天真的幻想。
想到這,又難免想得更深,不覺頭昏腦漲起來,乾脆不想了,轉身去看常樂。
那日見常樂差點叫出“嬤嬤”,洛瓊花甚有危機感,便將常樂帶到了房中,但堅持了沒多久,便因為如此兩人稍想親熱,便感覺到有一雙天真無邪的眸子直愣愣盯著她們,兩人隻好訕訕分開,次數多了,傅平安受不了,低聲道:“其實那未必是叫嬤嬤,可能只是隨口哼唧。”
洛瓊花卻還是不甘:“那萬一這幾天她突然說話了呢,我也想第一時間聽到啊。”
話雖如此,因平日兩人事務繁雜,所以大多數時候仍是叫奶娘和宮人時時照看著,只有像是睡前和午休時間,兩人會陪著她玩一會兒。
此時便是午膳後的休息,洛瓊花又拿玩具勾引常樂說話,常樂嘴巴翕合,有那麽幾次,好像就要說出“娘”的音來,最後卻轉了音,變成了其他的音調。
不多時,洛瓊花也累了,便在旁邊的矮榻上躺下睡覺,傅平安幫她打了會扇,直到門口琴荷伏身行禮,用口型說:“祝廷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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