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瑾之不知道陳耀祖是死後變成怨靈,和夜談融為了一體,還是生前就變成了夜談的一部分。但她知道,如果現在不製止的話,程晚吟就要步陳耀祖的後塵了。
所以縱使心中無比抗拒,叫囂著危險,王瑾之還是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目光直視著他,說道。
“陳耀祖,我知道你很難受,但你沒必要因為別人一些不好的評判而否定自己。跟著我一起念——”
“總有一天,會有真正愛我的人來到我身邊。但那之前我要先學會愛我自己。”
王瑾之將聲線放得很柔,撫摸著程晚吟的頭。
那雙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屋子裡熠熠生輝。
“可我……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程晚吟哭了出來。她替那個孩子哭了出來。她捂住臉,淚水不斷從指縫裡溢出。整個人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她抱著王瑾之大聲喊道。“我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我要離開這個家!我想走!”
“你冷靜一點!”王瑾之心疼地抱著她,圈著她的肩膀,扶著她往書桌那邊走。但程晚吟卻抽抽噎噎,拚命搖頭,怎麽也不肯去書桌那邊。
“別!我不過去!”
王瑾之愣了半秒。“為什麽?坐一下不好嗎?”
“可……那邊有人。”程晚吟攬住她的脖子,輕聲在她耳邊說。
“啊?”王瑾之看向桌子那邊,左右環視也沒有看到一個人。
“在我埋頭寫作業的時候,他總是默默蹲在我腳邊。”程晚吟輕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安。
“夜深人靜的時候,床下也會傳來窸窸窣窣的毛骨悚然的聲音。有時候我會在夢中驚醒,卻發現自己與另一個人貼得很近……我只有在一絲光線的地方才會感到安全,所以才總躲在窗簾後……”
“總之,你千萬別過去。”程晚吟緊緊抓住王瑾之的校服袖子,神情緊張地盯著那個方向。這種神經質的舉動讓人不禁感到心悸。
“你確定那真是一個人嗎?”
“你轉身看了嗎?還是隻感覺了不對勁?”王瑾之問她。
“我沒看,我沒敢看。”程晚吟搖頭,“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他趴在腳邊,黑漆漆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只要我低頭,就一定能對上他的視線。我不敢往下看。”
“那你總不能一直蹲在窗簾那邊吧?”王瑾之歎了口氣,輕拍了拍她的背。恍惚間,好像拍到了什麽冰冷的物體,嚇得她手一縮。“這事你沒跟爸爸媽媽說嗎?”
程晚吟搖了搖腦袋。
“不想說。”
“……說了,他們也不信。”
王瑾之再試探著摸過去,卻發現那東西不見了,不禁皺眉思索。
其實她也發現了:在這個家庭裡,姐弟倆的關系是最好的,所以陳耀祖才什麽事都會跟她姐姐講…只是這個姐姐卻自殺了。如果他姐姐還在,他也不會離家出走,更不會撞上不懷好意的孫明澤……
程晚吟道。“這個時候,我就想待在窗簾那邊,透過微暗的光線和報紙縫隙看向外邊。這種‘背對著危險,窺視外面’的感覺,會讓我很放松,連恐懼都會減輕不少。”
“姐姐,你想不想試試?”
王瑾之感到詫異,看了看窗戶上貼的密不透風的報紙——原來這東西只是滿足對方變態的窺視欲而貼的嗎?但為什麽程晚吟會產生這種窺視別人的想法?
這種想法的進一步,不就是入侵別人,取而代之嗎?
“不不不,我不用了。”王槿之拒絕,問他。“為什麽你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卻非要透過縫隙看?而且背對著危險,這樣真的會有安全感嗎?”
“屋裡的危險可不會因為你背對著它們而消失啊?”
她感覺這裡槽點滿滿,可能這就是正常人和病人的思維不同。程晚吟思索了片刻,卻回答了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我覺得就這樣被殺掉比較好。”
“我沒有勇氣自殺,但腦海裡總有個聲音告訴我,這樣背著就好了,背對著黑暗,看著外面站一會就好了。就算這時候被殺掉,也不會痛苦。”
“像是在刀鋒上跳舞……”
“明知道有危險,可背對著屋子而站的時候,長期以來經受的謾罵、貶低、嘲笑全都不見了,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父母抱著我的遺體哭泣的模樣,我感到了深深的諷刺,卻又感到了幸福。”
“看吧,原來他們也是在乎我的。”
“等等,停!你別說了!”王瑾之趕緊打住。
再不打住,她感覺自己也會被繞進去了。“你站在這,我去看看。”
她不擅長解決情緒,但擅長解決問題,繼而轉身走向了程晚吟之前提到的那個讓她感到異樣的來源處。
她將桌子上亂七八糟的食物書籍全部掃到了垃圾桶裡,一個一個掀開書桌下方的櫃子,四處摸索。但她並沒有摸到什麽奇怪的東西,除了一些陳舊的雜物。
王瑾之拉開椅子,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桌洞,轉身看向身後的程晚吟。“可以開下燈嗎?”
程晚吟搖頭。
“那我可以用下你抽屜裡的手電嗎?放心,不照你,就是看看下面有什麽。”王瑾之屈下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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