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已經呈書給陛下,陛下為之動容,同意將汝放出。日後,君便好好在安州落腳生活罷。吾與帝博弈,汝不過棋子,勿要擔心。]
原來是她。
原來是老師幫了她。
蘇穆青看向窗外,初雪緩緩落著,天地間一片銀白。這裡沒有北王朝帝宮的巍峨氣勢,也沒有京城的富庶繁榮,卻有著另一番寧靜溫馨。
但不知為什麽,她有點想老師了。
蘇穆青長女(蘇霜潔)番外
我還記得那日聽從母親的話,初見那人。
那人坐在三樓和另一位女子交談,姿態高雅,猶如雪松。
我知道她便是決定我命運的人,所以乖乖遞了紙條。
那時候,蘇府的孩子大大小小有十幾個人。我屬於年紀最大的,在送信時便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命運。
所以在看到那位女子隨著母親前來的時候,我神情有些緊張,緊張中又帶著些黯淡。因為我知道我是蘇府的嫡長女,留誰都不可能留我。
我看向了旁邊的弟弟。
他才一個月大,胖胖的,軟軟的,像個白團子。此時正被乳娘抱著,那雙大大的圓眼睛還在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那時候我就想:要是我留不下來,留下來弟弟也行。
我從乳娘手中接過弟弟,抱在懷中。然後在那人路過的時候,狠心地掐了他一把。
弟弟頓時嚎啕大哭起來,而我也深深地埋下了頭。
那人皺著眉看著我們,看了一會,但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搖搖頭越過我們,朝最角落的那個瘦弱的女孩走去。
我抱著弟弟,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我想,她可能是看到我的小動作了。
“小姐?”乳娘擔憂地叫了我一聲。
我朝她搖搖頭示意無事,但心裡終歸是不舒服的。
倒不是怨那人。
因為如果是我,我也會選擇家裡地位最卑微的人當作孤兒收養,這樣才不會讓帝王起疑。
我只是遺憾嫡系一脈,果然是一個人都活不下來,一朝損全盤輸。我的弟弟明明才不過月余,就得離開這個世界,被女帝隨意殺掉。
我垂著頭,再次抬眼看向母親。母親果然也正焦急地踱著步,眼神裡既有不甘悔恨,也有無奈自嘲。
那人攬著角落的那孩子,對母親道。“就這個吧。”母親趕忙看過去,當看清那人選了誰後,蹙了下眉。
因為這是母親與官僚醉酒,在清風樓與小倌嬉戲一晚得來的孩子。母親本就是小倌的孩子,小時候受盡容顏太盛的苦,故而對這位太過像她的孩子很是嫌惡。
“老師,要不重新選一個?”
“這個孩子我很不喜歡。如果不是我當年被詭異所傷,不能打胎,我也不會讓她出生!”
母親氣得咳嗽了好幾聲。
我見狀知道機會來了,便抱著弟弟走到母親面前,看著勉強喘口氣才將怒氣壓下去的母親。
母親見我手中的弟弟,轉頭希冀地看向那人,似乎想讓對方收養這個。
但那人卻只是朝角落裡的那個女孩,再次招手。“過來。”
我見妹妹像小貓一樣炸毛,偷偷地看向這邊。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嚇得往後一縮。
我知道身為嫡姐,我不該這般善妒小氣,但我就是討厭她搶了弟弟的機會。
我想估計是那人的耐心打動了妹妹。她慢慢地不再膽怯,一步一步挪到那人面前,鞠了一躬。
母親又氣得猛咳了好幾聲,我也瞪大了眼睛。
那人問妹妹。“你叫什麽名字?”
“大人,我叫蘇買奴。”妹妹睫毛顫顫,看向那人。
向來膽小的她似乎對那人一點都不害怕。那人應了一聲,然後又低下頭,看著妹妹。
我站在她身後,只能隱約窺見她輪廓分明的鼻梁,還有微微抿起的唇瓣。
“買奴,你今年幾歲了?”
“大人,過完年我就十二歲了。”
明明已經十二歲,卻像是六歲般瘦小的女孩這樣說道。
她的聲音很輕,我也很驚訝。因為平時不關心這些庶出的妹妹,所以倒是不知道這個妹妹在家裡的處境竟如此不堪。
“你父親還在清風樓嗎?”
“他已經死了。”妹妹輕輕吸了一口氣,咬住薄唇,回答道。這句話讓她臉上少了幾分明媚,更加沉穩了。
母親聞言也只是低聲道:“我自然不可能讓那般身份的人留下……”
“老師,那日我只是一夜醉酒,被那卑鄙的賤人攀上。要不是身子有傷,我根本不會留下這個孩子。”
母親說的話過於殘忍,讓那個妹妹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低著頭站著。
其實這些孩子們,就數這位庶出的妹妹最像母親。
我能明白她為什麽會被那人看上。因為她長相柔美,身材修長,缺少女子的爽朗之氣。站在所有妹妹中,也不像她們那般眼含怨恨,苦大仇深,更不似小孩子活潑好動。
即便是聽到母親殺了生父,她也淡然處之,低著頭繼續站著。這種沉穩和野心,太過像母親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