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吟不敢想象自己是否低估了天極詭異的恐怖,親眼目睹著表妹不曾停歇過地踏上死路,將靈魂與身軀永遠交付給那裡?
這個世界太小了,或者說太殘忍了。
程晚吟至今記得別人提及“夢故鄉”這毒酒時說的話,記得對方說的那服毒後的慘狀,和表妹一杯杯喝下的雲淡風輕。
別人會覺得右相了不起,但程晚吟卻忍不住潸然淚下,深知其中痛苦。她從來沒見過有誰會如此平靜赴死,就像是早已看淡了生死,不為生死所累。
其中辛苦又何人所知。
所以程晚吟忍不住想,表妹書謹是不是早便決定了赴死,故而才會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放棄了自救,選擇如此平靜地抱著汙濁一起沉淪?
“表妹……”想到這裡,程晚吟心中的悲痛愈發難以抑製。她緊緊握住棺木,眼眶通紅,淚水如泉湧般無法抑製。“你告訴我,為什麽?”
她輕聲呼喚,但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卻仿佛埋在骨髓的細絲。身體浸透在那些絲線裡,喘口氣便會牽連絲線撕裂皮肉,所過之處一片血肉模糊,痛徹心扉。
你永遠無法預料未來,也永遠不能知曉,明天會發生什麽事。但錯的從來不是書謹,而是她跟隨世俗而蒙蔽上的那雙眼睛。
是她的盲目愚昧而看不破真相,所以錯的是她,為何死的卻是她的家人?
方思遠還在手持三支香,面色發白地,顫抖著走到靈位前,小心翼翼地給書謹上香,拜了拜。“槿之你一路走好……”
王雅、程千思等人跪在靈堂內,程晚吟腳步凌亂地加入到了其中,隨著悼念客人這一拜長跪不起。接著,方思遠在她的遺像前坐下,從懷裡拿出一疊紙錢,輕輕地放入火盆中。
“槿之,我分不清楚對你好感多一些,還是惡感多一些…也分不清我最初的好感,是不是對你的見獵心喜,長輩對晚輩的愛護……我想,起初我是挺喜歡你的。”
“算了,這些不說了。說了也是晚了……你說說你,你和我當了一輩子的冤家,爭執攻訐如同舊日劇情般歷歷在目。”
“按道理說,我年長於你,該是我走在你前面。但你怎麽就走在我前面嘍?”
“人走茶涼,錢拿上,在那邊吃好點。水利的事你別想了,那些貪腐之人也無須再掛念……你呀,總是沉默寡言。怎麽,什麽事都藏在心底……”
與此同時,程晚吟、程千思、王雅等人額頭抵地,哭聲壓抑,不願打擾到逝者的安寧。靈堂內外,一片寂靜,只有紙錢燃燒的輕微響聲和吊喪的絮語。
直至方思遠離去,她們才緩緩起身,面色蒼白,目光空洞地看向遺像,眼神裡透露出對死者深沉的哀痛與濃厚得化解不開的悲傷。
方思遠:[人生如漫天星河。有人為夜空添色,照亮黑暗;也有人使明月無光,蒙蔽星辰……來來往往均是過客。吾不願同流合汙,亦不願沾染其中,可命運卻總是事與願違。而時光一去不返,無法追憶。]
程晚吟:[吾想在這亂世中化為星子,照亮別人,也照亮自己。但內心那洶湧的感情卻如殘花般層層疊疊地衰敗。如若大限將至……表妹,吾隻願洗去浮華,拂去塵埃,再與汝共飲一壺清酒,傾訴滿腹衷腸。]
第178章 蘇穆青番外
蘇穆青番外
自從右相書謹罷官後, 女帝針對皇女身邊近臣的懲處越發嚴厲。
不少官員都無故下獄,滿門抄斬。
有人傳女帝是不敢對右相下手,才遷怒到她們身上。
又有人傳當今聖上已經瘋魔, 導致京城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已經出現多起“刺殺帝王”之事。
蘇穆青身為二皇女派系的一員,又被女帝推到相位,怎會對當前局勢置若罔聞?
她連忙上書,欲喚回帝王的理智, 卻很快被女帝下獄, 抄家貶官,秋後問斬。
後人稱這事為“帝京兵變”。
蘇穆青剛做右相就被下獄,搞得京城風聲鶴唳,民間更是謠言四起。一下子, 除了二皇女在想辦法撈她外,根本沒人敢為她辯護。
那時候蘇穆青正在坐在家中練字,得知女帝下旨抓她,直接打翻了墨盤。
“此事可有假?”她嘴唇顫抖著。
“大人,千真萬確,朝廷那邊剛來的消息。”
[陛下簡直瘋了!]
蘇穆青趕緊顧不得其他人的阻撓,立馬進宮,將自己的親筆書信呈給女帝。但依舊沒辦法保住全家人的性命。
故而最後收到王槿之的信件後,便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求對方保住她最後的骨血。
老師答應了,然後再過了幾日,蘇穆青就被莫名其妙地放了出來。
剛從獄中放出的時候, 她還有些迷茫,愣愣地站在蕭瑟秋風中, 腦子一片空白。
蘇穆青不明白自己怎麽被放出來了?二皇女不是去了邊境,無心幫她辯護嗎?
不過多想無益。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她要從京城貶往安州了。
臨走前,蘇穆青看到孔明燈漫天,忽然想起中秋那天看到的王槿之,便趕忙寫信給老師報平安。
老師很快回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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