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大抵是因為同個靈魂本源的緣故,王槿之和對方很快就熟悉起來。
這時,王書謹正要抬起纖纖素手準備掃落桌幾上的花瓣,卻看到王槿之已經先行一步行動了,愣了半晌,笑調侃道。
“你和我倒是心有靈犀。現在我倒是理解為什麽你旁邊那人會說你能扮好我了。”
王槿之摸了摸鼻子,憨笑了聲,總不可能告訴對方‘系統說自己就是她吧’,隻好打個哈哈,問她。
“你經常喝酒嗎?”
看起來似乎酒癮很大的王書謹微微擺了擺手,道。“我不能飲酒。”
“但三月前,在表姐那次找我獨酌的時候,我偷嘗了一點,那個滋味至今念念不忘。如今在夢中倒是能暢快痛飲一次了。”
“哦。”王槿之應了一聲,將案板上的纖細白瓷杯用手指輕輕一挑,忙著低頭小酌。
旁邊的王書謹灑然一笑,也抬杯共飲,卻聽王槿之在她耳邊說。“看你面色,脾胃腎皆已衰竭,倒是確實不能飲酒。”
王書謹挑眉,似有些驚訝,搖晃了幾下杯中的酒水問道。“你懂岐黃之術?”
王槿之垂眸謙虛道。“略懂略懂。”
“我被下過毒。”
王書謹悠悠長歎一口氣,望著杯中姣姣明月,跟王槿之將那些往事悠悠道來。
“我表姐是姑媽生的嫡長女。”
“姑媽是程家現任的家主。而我是姑媽妹妹的孩子,也同屬於程家嫡系一脈。”
“然而,程家嫡系一脈長久以來飽受詛咒困擾,即:無論遠近親疏,便嫡系一脈僅能存活一人。”
“我父早逝,而我娘生我那時又被詭異所傷,元氣大傷,致使難產。在產下我後便與世長辭了。姑母和我娘關系極好,想要留下我,便給我取了個字,名書謹。”
“和她的孩子合在一起,就是言謹。”
“就是讓我們在朝廷謹言慎行、不可妄言的意思。”
“然而,姑母的主夫見我繈褓中就體差多病弱,唯恐當年那半聖遺留下來的詛咒靈驗,影響自己女兒,便給我偷偷喂食虎狼之毒。”
“姑母發現時已無力回天。”
“隻因這種毒若是吃了,五髒六腑皆會慢慢衰竭,故不可過勞。若是過勞,便會驟然毒發,五髒化水,九死無生。”
“大夫曾言我,即使天天以參吊命,也不過桃李。”
“然這種言論我是不信的。”
王書謹掐著細長的瓶頸微微搖晃,一股淡淡酒香從瓶口蔓延而出,迷散在這醉人的梨樹林中。
王槿之皺著眉看她。“為何?”
王書謹擱下酒壺,抬眸看向王槿之。“當初繈褓之年被灌毒一時沒了聲息,他人說我必死。”
她慘白的病容上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輕呵一聲道。
“然我依舊卻活了下來。他人斷言我‘活不過桃李’,然我食各種寶藥,如今卻已不惑。”
王書謹長睫微卷,那種權臣的氣勢盡顯無遺,垂眸蔑視道。
“他人之言,怎可斷我生死?”
王槿之抿唇偷笑了下,覺得這個自己挺有意思,坦然出了一個事實。“你現在毒發了。”
王書謹眯起眼睛,肅穆端詳王槿之片刻,也露出一個笑容。“確實。”
她低頭用指腹撫摸著庭中石桌上那歲月留下的淺淺劃痕,思索著,跟王槿之說。
“你知道嗎?我和表姐確實如那半聖詛咒般,命理不合,氣運背馳相向。”
這張石桌的觸感圓滑冰涼,色澤青黃,一如書謹當年記憶中的顏色。
王書謹說:“待我被表姐帶回家後,程家便諸事不順。非我一天大病,就是她一天小病。”
“最後程家家主,也就是姑母還受到了牽連,被女帝謫貶,和主夫都死在了北王朝詭異最可怕的煙瘴之地。”
“程晚吟曾經為了我不被她父親毒殺,天天和我同榻而眠,同碗共食,卻沒想終究還是禍及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是否曾後悔過?”
“不曾吧。”王槿之答。“詛咒又不是你下的。”
王書謹看了王槿之一眼,又道。“在我雙親已逝後,我和她的這份災厄便全部加重在我們身上,禍事不斷。”
“這種情況直到在我和程晚吟分家,各自組建家庭後,才漸漸好轉……也就是我改回父姓,不記在程家的族譜裡。”
王槿之抿酒,細細傾聽著。
隻有在王書謹平淡地說出程晚吟組建家庭後,她這才微微一顫,慌忙地攬住將要潑灑而出的晶瑩酒液,嘴張張合合卻未吐出一言。
王書謹沒有看王槿之,端起酒盅,輕輕道。“其實,表姐已經很久沒有來找過我了。但三個月前卻突然找我挖出來幼時埋藏在院中的梨花釀,到這亭中喝酒。”
“她很少找我。”
“在我位及尚書右丞後,殿庭中書言也是橫眉冷對,言辭犀利,未見其軟態。”
“卻沒有想到那時她會突然私下見我。”
“可能是那天的月光太好,可能是花色太美。我恍然拿起酒杯,輕抿薄酒。對上姐姐微醺迷蒙的眼神,那一瞬間,我以為我回到了幼時那同床而眠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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