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遠處的萬家燈火,前方冒著紅光的一排排汽車尾燈,再往上一點的紅綠燈,在水珠的折射下,糊成了一片,宛若倒影在水中的燈海,活像是動畫版《小倩》裡的熱鬧鬼市一樣。
這個念頭一起,沈澤雨無端想起了南江的春夜,又想起了另一雙標志的南江女子的眼,心口隱隱作痛。
這種痛,並非是軀體疼痛時的幻痛,而是一種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痛。
即使沈澤雨將很多的事情忘得七七八八,可這種痛就像是南方濕冷的冬天一樣,滲入骨髓,發作起來又空又癢,又冷又凍。
好在沈澤雨已經學會如何抵抗這種疼痛了,她深吸一口氣,又長呼一口氣,如此反覆幾次,心情總算平靜下來。
她這才打開手機,在自己用來記錄素材的app上,將自己今日的遭遇和情緒波動,真實地逐字逐句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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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沈澤雨洗了個澡,吹乾頭髮之後躺在了床上。
因為住院了兩年,她原先的長發被剪了大半,現在的頭髮恰好到鎖骨。
再加上她是天然卷,吃完藥過後穿著黑色的睡衣,躺著橘黃色的床單上,整個人詭異得像隻黑山羊,怎麽看都透著不詳的氣息。
藥效還沒上來,她索性將兩手放在腹部上,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天使彩繪,開始思索自己的前路。
她出身於陶瓷世家,祖母楊飛霞是齊瓷有名的雕刻家,每一個作品如今都是六位數起步。
不僅如此,楊飛霞女士桃李滿天下。她一手創建的齊樂特殊學校,培育了很多殘障製陶師,是真正的有德名士。
按理說有這樣的熏陶,沈澤雨應該繼承家業。可她偏偏不走這條路,十三歲就開始了個人創作。
先是校園舞台劇的劇本,然後參加市內青少年攝影,一步步闖入影視圈。
沈澤雨二十歲成名,到如今三十歲,已經拍了三部電視劇,六部電影,寫了將近二十本劇本。
高產背後的驅動力,是雙相所附加的精彩紛呈的靈感。
直到如今,在她把自己的版權全部低價抵出去的情況,她手裡還有五本已經完成的劇本。
前面四本是生病之前寫的,一本是給商秋池定身量做的民國故事《折月亮》。
第二本是本無數次回溯自己人生,殺死自己想取而代之的《新生》。
剩下兩本是電視劇,靈異題材。
最後一本,則是她這兩年在精神病院無聊,修修改改勉強能看的愛情故事。
沈澤雨為這部作品取名《霧雨春夜》。
除開最後一本之外,前面的四部作品都很容易過審。再加上她只是署名,不參與製作,讓渡百分之九十的權利,應該能避開金天的為難。
畢竟大家也都要吃飯,金天對她的封殺也不至於那麽厲害。
再說了,製作人其實是一個很麻煩的角色,還要操心選角,調解導演和資方的矛盾,照顧一個劇組的吃喝拉撒......
啊,光是想想都覺得好累,她以前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要不還是就掙點稿酬好了,把那四本全賣了,到手應該能有一千兩百萬。
可是找誰賣呢?
顧寂是個好選擇,她倆以前算得上朋友,可是顧寂的公司消化不了四部劇。
而且人也不能光逮著一隻肥羊薅啊。
找許傾月?
許傾月是個典型的商人,自己的風險那麽高,只怕她不會合作的。
除了她們之外,還能找誰啊?
圈裡的導演一個比一個有創作精神,劇本拿到手裡,不魔改出五個版本就不錯了。指望他們聽話,還不如自己去做製作人呢。
沈澤雨左思右想,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正苦惱呢,她放在床頭的手裡“滴”地響了起來。
是微信進了一條消息。
沈澤雨思緒一頓,等了一下,發現沒有消息,就懶得去拿手機。
但沒一會,床頭的手機就開始不停地振動著。
她不得已,隻好伸手去拿手機,點亮屏幕一看,果然是許落蘇。
這個加了微信之後,在她手裡沉寂兩個半小時的年輕人對她進行了信息轟炸:“師姐回到家了嗎?”
似乎等了一會,沒等到沈澤雨回答,她又繼續追問:“師姐睡覺了嗎?”
“如果沒睡覺的話,能和我聊聊嗎?”
“我一直都很欣賞師姐,如果師姐手頭上有合適的項目,我想和師姐合作。”
越是內心豐盈的人,行為就越是簡單直接。越是在愛裡長大的孩子,表達就越發的直率,沒有任何的彎彎繞繞。
沈澤雨看著這四條的消息,沒有任何一點意外的感覺。
她停頓片刻,也直奔主題:“剛洗完澡,正準備睡。”
她回答完這個問題,問道:“你想怎麽合作?”
許落蘇回復得很快:“就按照你以前和星海的合作模式,你來做製作人,負責組局,我投資。”
沈澤雨沉吟著,慢吞吞地打了一行字:“很感謝你的邀約,只是以我現在的精神狀況,沒辦法做製作人。”
更重要的是,以她現在的人脈,根本湊不到以前那個水準的團隊。
沈澤雨看著聊天界面,看到許落蘇幾次三番“正在輸入中”之後,斟酌著發過來一條消息:“我覺得這件事還可以再商量,不過師姐可以將你手裡的劇本發過來,具體的事等我從影視城回來再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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