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真該死。她說出聲了,是吧。她——大聲地——把想法說出口了。
冰冷的金屬使她畏縮,那些曾在表盤的環形軌道中滑來滑去的小鑽石也都閃著光。皮革和逐漸升溫的金屬正在她手指下。或者上。還是應該說下……雖然就絕對的方位而言是上。但語言不是這麽使用的——在她手指下。她無意識地撥弄著搭扣。
“嚴格地說,你聲音很小。”對方似乎揚起半邊眉毛,“你小聲地把想法說出口了。方位是相對的。”
她必須想個辦法停止當下這種口無遮攔的狀態,不是嗎?這是……這是有問題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或者會說什麽,她真的在說話嗎?這難道不是很讓人尷尬嗎!
表帶的搭扣掙脫了。纏繞兩圈的皮帶松垮地沿著手腕下滑,被它的主人甩開。
八千英鎊。赫敏的腦袋開始重新運轉,八千英鎊。就只能想到這個?英鎊?再想點別的——
天哪……別想別的。別想。你把領子上那個該死的蝴蝶結拉開了。不不不,這不……不應該成為……表現成……而且那兩條系帶因為散開而落在你身上。真絲也是涼的,雖然它們很快就會熱了。
“你一定要說話嗎?”羅塞塔問,“說話也挺好的。但是有點——”
有點太多了。
“——有點太多了。而且,你其實是在嘟囔。”她接著說,“這導致我不得不思考兩個問題,一是難道我已經淪落到——”
毫無吸引力的地步,二是。
“——二是,雖然你已經——”
已經——哦,老天,天哪,該死。你已經——
你把她的真絲提花襯衫從她的——赫敏又摸了一把以確認——羊毛混紡長褲裡拽出來了。你,就是你。
“——嗯,好吧。我假設你明白了。”對方聽起來有點兒發笑,還有點兒不耐煩,“說真的,現在適合‘大聲’說話嗎?”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你完全(至少你覺得)沒有任何邀請的意思。當然你現在……你,呃,管不住手。格蘭傑,但是你沒有想要……對吧?不對嗎?你沒有想要把朋友轉化成——
“轉化成?”羅塞塔毫無慈悲地複述道,“對不起,我是在重複所有能聽見的東西。”
你就這麽一個——雖然你不想這麽說,但是——大學的朋友。這不像哈利、金妮、羅恩甚至韋斯萊一家,那些是牢固的、可愛的、近乎布丁和餡餅的童年美好。蘇、麗莎、厄尼,還有泰瑞,他現在不是你的同學了,但他就在隔壁那棟樓……和其他那些你用增強的社交能力認識的所有人。都是其他人。
等……等。那難道不意味著……
如果……
“如果你管鴨子叫有會游泳長腳蹼的雞,”羅塞塔放棄了,撐著腦袋望向她,如果她離你不要這麽近乃至那兩條系帶還留在你身上你會認為她現在很體面,“你就那麽叫吧。”
“會游泳長腳蹼的生物很多。”赫敏立即反駁,“鵝。”
“鵝。”她重複了一遍。
她剛剛說了什麽雞和鴨的事情嗎?赫敏的臉漲紅了。現在真的“不適合”說話。還有鵝?你是不是……你真的瘋了,你終於瘋了!因為你還有三本四百頁的書沒看,所以你瘋了!
“我是鵝。”羅塞塔加重音調。
還有很多種會游泳長腳蹼的生物。而且這麽形容本身就非常寬泛和不標準,如果以鴨和鵝作為討論的基礎,這會局限在雁形目,不過,我們實際上是在討論水禽,這將包括許多鳥類……比如潛鳥和鸛科。
“非常好。”她的聲音更冷淡了,而且更遠。冷空氣侵蝕著空間。“鴨和鵝都屬於鴨科。我想這屬於明喻。”
絕對是。不是——這是暗喻。是明嘲——你搞砸了。
“不,你沒有首先提到任何禽類。”羅塞塔非常輕而慢地呼出氣,就像她正在掩飾歎氣的真相,“只是……”
這不是很像嗎?從明……暗喻的角度?
“是啊,”她說,“如果一件事會改變,它就‘是’不一樣。你又對了。”
你只是……你只是短暫想到如果你將一群人稱為朋友而強烈否認其中並不是所有人都……都一樣。你想到這件事。發現它有多荒謬。它真的不一樣,當然不會改變。因為——很顯然——從起初,一開始,宇宙誕生——它已經非常不同。
你認為自己聽起來像她。宇宙誕生——聽起來非常不格蘭傑,更像她。
雖然你現在不確定了。在松餅和鴨科之後,主要是鴨科……你(非常)肯定你搞砸了。
這太可笑了。赫敏想。
“那麽……嗯,我覺得,我猜——”羅塞塔直起身,瞟著另一側的床頭櫃,“你吃橙子嗎?還是算了,沒有新鮮的,喝點橙汁得了。”
這絕對太可笑了。赫敏想。她捏住其中一條系帶。
羅塞塔的臉上寫著漠不關心的詢問。一種慣有表情。顯示她懷疑的態度和對答案的拒斥。
她再也不能自以為是了。赫敏想。她將系帶抓緊,用上幾分拉力。
“呃……不喝橙汁嗎?”羅塞塔問,“你要喝什麽。”
水。她想喝水。
“你不認為現在不適合說話嗎?”赫敏說。
不是隱喻而是真正的水。液體水。
“如果有某種主題。比如青少年和青年的區別?”羅塞塔說,“或者——人際關系主題辯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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