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前世不死不休的仇寇,這一世竟成了和睦相處之好友,秉性大不同,或許不能算是同一個人了。”
“是麽?”荀玄微放下刻刀,吹了下簪頭浮塵。
一隻活靈活現的玉兔兒出現在燈下。尾巴翹起,兩隻長耳也翹起,原地蹲坐,眼神警惕望向遠方,極靈動傳神。
“雖然再入輪回的境遇不同,導致言行秉性大為不同,但仔細查勘,天生的脾性其實還在……”
庭院裡的阮荻並未聽到他這邊的動靜,又自顧自地思索著踱步去遠了。
荀玄微在燈下轉動簪頭,仔細打量著新刻好的長耳兔兒。玉簪瑩光流轉,光華剔透。
他輕聲自語,“你覺得是不是同個人,阿般?”
第44章
黃昏日落時分。
白蟬站在院門邊, 和來人輕聲交談了一陣,回轉時臉上還帶著細微的詫異神色。
阮朝汐正在廂房書案邊練字。這麽多年來,無論寒暑節氣, 她早晚課的例行練字從未落下。抬頭見白蟬的臉色不對,筆下就停了。
她如今叫不出“荀三兄”的稱呼, 對著紙上寫滿的:“日出雪霽,風靜山空。”平淡地詢問白蟬, “可是前院遣人傳話來?”
白蟬的回應卻出乎她的意料。“十二娘, 銀竹來了。”
“……她不是在雲間塢裡?怎的突然回來了荀氏壁。”
“銀竹說, 是郎君遣人接她回來的。郎君傳話給她說, 十二娘會在荀氏壁小住一陣,因此把她接來, 照顧十二娘起居飲食。人已經在外面候著了。”
阮朝汐提筆停頓了須臾, 繼續蘸墨練字, “原來如此。我竟不知自己會在此處長居, 還以為過幾日會回去。——給銀竹找個住處, 今晚先歇下吧。
一尺八寸長的大紙上, 她連寫了二十遍的“風靜山空”,煩亂心緒平複幾分,放下筆。
——
烏金墜落, 暮色籠罩各處宅院。
前堂隱隱約約傳來鼓樂絲竹之聲,這幾日賓客絡繹不絕,今晚又開了宴席。
阮朝汐的清源居裡也四處掛起了燈,庭院開了小席。
荀七娘傍晚時氣衝衝來找她了。入了席還氣得發抖,把剛聽到的消息說給阮朝汐聽。
“三兄前幾日才在歷陽城外頒下聖旨, 今日剛聽說的消息……平盧王那廝,果然趁著機會作妖了!他居然廣下請帖, 給豫州各處大姓塢壁,借著聽高僧講經的名頭,邀請各家女眷入歷陽城,怕不是要同時相看!”
荀七娘氣得眼角都發紅了,“那廝下帖給我們,用的還不是他自己的名目,居然……居然叫他的侍妾下請帖!如此羞辱豫州士族!我倒要看看,哪家女眷會去!反正我不去!”
阮朝汐聽得匪夷所思, “你看到請帖了?用的果然是侍妾的名目,不是平盧王府裡的哪房女眷長輩?”
“呸!他那侍妾跟他幾年了,在豫州出名的很,我怎麽會弄錯。”
荀七娘嫌棄道,“說出來汙了我們的口。曾經還是北方士族高門出身,清河崔氏你可聽過,崔十五郎在雲間塢門下不屈自盡,何等的氣節!怎料到他那幼妹十六娘居然是個軟骨頭,落在平盧王手裡,苟活至今,成了那廝的後院侍妾!每每宴席上被那廝帶出來炫耀!”
阮朝汐一驚,“崔十五郎的事我知道,從未聽說他有個幼妹十六娘?”
“你在雲間塢消息蔽塞,沈夫人肯定不會告訴你這等齷齪事的。”
荀七娘把女婢們揮退,單獨和阮朝汐說,“荀氏壁裡人來人往,我們聽到的消息多些。確實是崔十六娘,崔綰。說來可憐也可悲,曾經的天下第一門第,如今滿門風流散盡,只剩她一個了。”
阮朝汐聽著聽著,心情沉落下去。 “他家男丁在朝堂上出了事,連累到女郎身上,十六娘一個小娘子從京城逃難到豫州,兄長又遭了難……她掙扎著想要活下去而已,不必再苛責她什麽。”
“偏你的想法古怪。”荀七娘覺得稀奇,就連怒火都停了,“按我們說,她早該隨著兄長自盡了,苟活到今日,徒然辱沒了門楣。”
阮朝汐皺了皺眉。她不大喜歡這種論調。
扯開話題邊吃邊閑聊,直到月上中天,荀七娘的心情恢復不少,起身告辭。
阮朝汐把她送出了庭院外,荀鶯初站在門邊,帶著幾分期待問她。
“十二娘,你住在三兄的院子裡,早晚可否能見他的面?我真的不想去歷陽城……但所有人都說,這道聖旨是三兄從京城帶來的。就算所有豫州大姓都不去,我們荀氏的女眷也要去。不只是我,未出閣的還有八娘,九娘……”眼眶漸漸地紅了。
阮朝汐默然走出幾步,“這幾日未見到人。若見到了,我當面問個準信。”
荀七娘大喜過望,“我們家規嚴厲,三兄這幾日在前院,來了許多外客,許多的應酬。我們不得輕易去前院打擾的。但阿般,你也是外客呀。你去尋三兄無妨的。”
阮朝汐笑了笑,沒說什麽。
她會去前院尋人麽?
從前那段美好日子留下的“塢主”稱呼不許她叫了。換成了陌生的“荀三兄”。
五年不見,記憶裡的人雖然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卻變得熟悉又陌生,她當面根本叫不出那聲親昵的“三兄”。
當面的稱呼都喊不出,如何去前院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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