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曾經在大巴上罵過她的男同事驚訝道:“她就這麽走了?她不加班了?”
“我聽說沙春在外面的培訓機構接了活兒,現在要趕去上課呢!”同主攻古箏的女同事說。
大夥兒都圍了上來,一邊收拾樂器一邊閑聊。
“什麽機構?咱們到手的工資不低吧,她為什麽還要接活兒?”
“就那種偽國風小作坊啦,沙春在那兒教古箏琵琶葫蘆絲,忽悠外行騙錢唄。”
“這能賺多少錢?她不至於吧?”
“誰知道呢?我還聽說,沙春利用咱們的資源,和影視圈的人勾搭上了,這都拍好幾個小短劇了!”
“她家裡條件不差吧?”
“差什麽啊。條件差能讓她學那麽多樂器?條件差能把她送到咱們部門來?”
“那她這是何苦?”
聊不出個所以然,大家隻把沙春當做笑料。
夏天的晚霞將江水照成金紅色,沙春騎著自行車在這道金紅色邊飛馳,身影逐漸在光輝中融化不見。
霞光褪盡時,黑夜悄然降臨。
北城區,城外居。
警笛呼嘯,半邊天際閃爍著紅藍色的光芒,齷齪暗藏的溫泉酒店偏門,一群衣著各異的人被成列押往警車。特警們荷槍實彈,三架直升機在夜空中盤旋,附近的幾條路已經全部被封鎖。
三天前,特警支隊得到可靠線報——城外居將進行一場重磅交易,其幕後負責人可能親自到場。
冬鄴市警方早就盯死了城外居,無形的網張開,沉默地等到收網之時。
這次行動重要非凡,特警支隊精英盡出,明恕帶領的重案組也在側翼出了一份力。
“小明!”陸雁舟將頭盔摘下來,露出頭皮上的一道傷,“這次謝了啊。”
“有什麽好謝?”刑警很少有需要穿特戰服的時候,明恕上車後將戰術背心拆了下來,扔在座位上,皺眉問:“你腦袋怎麽了?”
“沒事兒。”陸雁舟說:“被彈片滋了一下。”
“操,這還叫沒事?”明恕從座位底下找來醫藥箱,“你先沒帶頭盔?那彈片怎麽不直接給你鑽進去呢?”
“兄弟命大啊。”陸雁舟笑兩聲,“隊上有個新隊員,頭盔不知掉哪兒了,我就把我的給了他。”
明恕在特別行動隊學過戰場救護,看了看陸雁舟頭上的傷,確定問題不大,於是一邊處理一邊揶揄:“你好意思說?你們那兒的新隊員不都是你在帶?出實戰任務忘頭盔,你這隊長怎麽教的?”
“嘶……”陸雁舟使勁掐自己大腿,“你他媽輕點兒!你他媽弄痛老子了我操!”
明恕心痛朋友,但手上不留情,該怎麽上藥還是怎麽上,末了還往陸雁舟背上拍一巴掌,“把剛才那句話收回去。”
陸雁舟沒反應過來,“啊?哪句?你他媽弄痛老子了?”
車上別的隊員嘖嘖笑起來。
明恕沒好氣道:“上一句!”
陸雁舟:“你他媽輕點兒?”
明恕一個冷眼刮去。
陸雁舟這才想起來,“哦,你說‘兄弟命大啊’。你兄弟命就是大啊,那彈片再偏一點就麻煩了。”
“別說這種話。”明恕歎息,“你是特警,面對毒販、暴恐分子的時候不少,別他媽給自己貼這種標簽。”
陸雁舟笑起來,“你說這個啊。嘿,小明,看不出來,你還真敏感,真貼心,知道擔心你陸哥哥。”
“邊兒去。”明恕將人推了一把,抱臂閉目養神。
從魯昆開始的一系列案子剛解決,他還沒來得及休息,就來配合特警支隊的行動,這場硬仗打下來,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
“對了,你上次交給我的任務,我還沒完成。”陸雁舟說著轉過身,“喲,睡著了?”
“沒。”明恕聲音有點嗡,“什麽事?”
陸雁舟說:“就內遲小敏啊。”
明恕打起精神,“還是沒消息?”
“嗯,消失得徹底,肯定不是一般的‘黑戶’。”陸雁舟雙手托著後腦,“肯定是個‘小鬼’了,而且還是個訓練有素的‘小鬼’。不過我想不明白,既然是訓練有素的‘小鬼’,她接近李紅梅的動機是什麽?墓心的書是她拿給李紅梅看的,她為什麽會盯上李紅梅?難道是想把李紅梅拖入什麽組織?可也沒見她上心啊。我想來想去,隻想到一種可能性——遲小敏也是霞犇村那案子的知情者,或者說受害人,她需要李紅梅鬧這一次,她在借刀復仇。”
“沒有證據。”明恕說。
關於遲小敏這個人,明恕思考過的和陸雁舟相比隻多不少,還和蕭遇安討論過幾次,但都理不出什麽頭緒。
說她和李紅梅的案子全無關聯吧,她的言行其實影響了李紅梅。但若要說她是李紅梅犯案的重要一環,也說不大通。
而她的突然失蹤也非常蹊蹺。
明恕打開車窗吹風,越吹越覺得熱。
當了多年刑警,他已經不怎麽因嫌疑人和被害者說的話、做的事而情緒起伏,但這次情況特殊,一個李紅梅,一個侯槳,一個羅祥甫,一個喻采心,其中的命運勾連讓人唏噓不已,細細想來,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喻采心那句“當他們殺死我時,他們感到恐懼嗎”猶在耳邊,而在這一刻,蛇荼鎮上那些女人的希望也間接被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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