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棹將他叫到辦公室,狠狠訓了他一通,說這次的嫌疑人要麽和殺害羅祥甫的是同一人,要麽是模仿作案,橫豎和羅祥甫一案抹不開關系,又說如果不是他中途跑去洛城,案子早就偵破了,第二名被害者根本不會死。
他本已非常自責,同時又為梁棹的反應感到寒心。
一直以來,梁棹都沒有真正信任過他。
梁棹信任的只有自己。
夢做到最後已經亂了,他歪在蕭遇安腿上,不舒服地哼哼。
蕭遇安正一隻手放在他肩膀上,閉目養神,聽見他的聲音,低頭看了看,手挪到他後頸,安撫般地輕揉。
沒揉多久,他就醒了。
蕭遇安眼中映著窗外的夜色,既沉且靜,“夢見什麽了?”
明恕一時還未分清夢境與現實,醒來之前他正接受省廳調查組的瀆職調查,他一再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去洛城查墓心,調查組的官員們都一臉冷漠。
沒人相信他,沒人支持他,沒人做他的後盾。
而另一座城市裡,又有人高喊著“有的人本就該死”,殺害了一位五十來歲的老婦,理由是對方在公交車上橫行霸道,辱罵不給她讓座的年輕人。
明恕看清蕭遇安的臉,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支起身來,聲音啞啞的,“哥,到哪兒了?”
“還有二十多分鍾。”蕭遇安見他要揉眼睛,立即將他手拍開。
這一下力道很輕,明恕卻癟了下嘴。
這種小動作,他只有和蕭遇安單獨在一起時會做。
“剛才夢見什麽了,你還沒說。”蕭遇安說。
“也沒什麽,就是……”明恕將夢裡的事說了一遍,輕輕握住蕭遇安的手,“哥,我覺得我很幸運。你放手讓我去查墓心,還不斷給我建議,糾正我犯的錯。冬鄴那邊你也完全安排好了。這次如果沒有你的支持,侯誠一定還逍遙法外。”
蕭遇安將手一反,手指插入明恕的指尖,將握手的姿勢變成了十指相扣。
“我說過,我是你的後盾,你可以依靠我。”蕭遇安稍稍加重手上的力道,“有些案子你一旦放手,它就會成為懸案,時間一長,再想要偵破,就是難上加難。有些人你已經懷疑TA,就應當一查到底。刑警需要敏銳的直覺,你做得很好。”
明恕略感放松,“你又表揚我。”
蕭遇安笑,“怎麽,難道你經不起表揚?”
“那倒不是。”明恕眼睛明亮,“我喜歡聽。”
就一會兒閑聊的工夫,列車已經駛入冬鄴市,再過幾分鍾就要進站了。
明恕起身拿放在行李箱上的包,T恤牽了起來,露出一截小腹。
蕭遇安不聲不響地幫他把衣擺拉好。
“我還是困。”明恕打了個哈欠,“車上睡不好,還做噩夢。”
“回去躺床上睡。”蕭遇安從他手中接過包,“明早不用來局裡,睡到什麽時間都行。”
明恕挑眉,“老板慫恿我曠工啊?”
“提早一天回來,就是想給你放放假。”蕭遇安說:“睡夠了,明天下午再來。沒睡夠,後天來也行。”
“哎……”明恕彎著唇角,“有你這樣的老板,我會恃寵而驕的。”
“驕你的。”蕭遇安就著他的話說:“老板讓你驕。”
明恕故意壓了壓嗓子,“老板,不能這樣,這都到站了,待會兒我還得跟方遠航他們交待幾句。”
蕭遇安裝作沒有聽懂,“嗯?”
“不要再用這種調子和我說話了。”明恕捂了一把臉,“你沒發現你把我臉都撩紅了嗎?”
蕭遇安就笑,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不再惹他。
隊員們在出站口草草集了個合,各自回家。蕭遇安不僅給明恕安排了大半天假,對出差的大家也一視同仁,讓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再到局裡。
“我不用休息!”方遠航是在場刑警中唯一一個活蹦亂跳的,“師傅,我明早就去上班。”
明恕白他一眼,“讓你休息就休息,一天精力哪來這麽旺盛?”
“精力旺盛也有錯嗎?”方遠航嘻嘻哈哈,“反正我家裡沒老婆,待在家裡也沒意思。”
這話的攻擊面未免過於寬廣,一眾刑警多半沒有老婆,明恕也沒有。
感到空氣突然安靜,方遠航後知後覺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蕭遇安笑著打圓場,“沒對象也回去睡個好覺,養足精神,盡快將羅祥甫的案子破了。”
高鐵站離市中心有些遠,正好和蕭宅在同一個方向。
明恕自然而然跟蕭遇安回家,說是要泡個澡放松放松,結果剛在浴缸裡躺幾分鍾,就直接睡著了。
蕭遇安將臥室收拾好,聽見浴室沒響動了,料到他睡著了——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於是拿著厚浴巾輕輕推開浴室的門,一看,笑著歎了口氣。
明恕此時的姿勢,實在是稱不上雅觀。
一條腿搭在浴缸沿上,一條腿貼在壁磚上,雙手大咧咧地枕在腦後,橫刀立馬似的,腦袋微偏,正小聲打呼。
在整個刑偵局,乃至整個冬鄴市警界,明恕都算最在意風度的,此時卻以這副形象示人,顯然是累得狠了。
蕭遇安覺得好笑,又有點心痛,見水還熱著,一時半會兒涼不下來,索性放下毛巾,回客廳拿來手機,將明恕光著身子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樣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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