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飛想了想,“連續擊打十二次,要麽是泄憤,要麽是確定被害者死亡。照你這麽分析,凶手是女人的可能確實不低。”
“但也不排除凶手是較瘦弱的男性。”明恕並不把話說死,控制著討論的節奏,食指在桌上磕了兩下,“現場有沒提取到有價值的痕跡?”
肖滿歎了口氣,“現場被破壞得比較嚴重。”
“沒事。”明恕轉向周願,“你們技偵今晚辛苦一下,排查科普遊樂場外各個路口的監控,重點放在7月2號晚間8點之後。”
周願負責視頻、圖偵、網絡這一塊,任務量大,擔子也重,平時不怎麽開口,文靜得像個女生,長相也偏秀氣。
“好的。”他沉沉地應了一聲,說完收拾起攤在桌上的資料,起身向門口走去。
明恕了解他的性格,不攔他,繼續主持會議。
此後,邢牧又補充了一個差一點被遺漏的信息——死者手臂與背部的傷為撞擊所致,死者在遇害之前,很可能與凶手或是別的什麽人發生過肢體衝突。
不久,DNA比對那邊來了消息,被害人的DNA信息未被存檔,無法確認身份。
“那就只能挨個排查失蹤人口了。被害人死於7月2號晚上,今天已經是6號。與他關系親密的人很可能已經報案。”明恕朝易飛挑了挑眉,“先確定屍源。”
重案組查案效率極高,明恕交待完之後,各人便回到崗位上,自司其職。
明恕獨自待在小會議室裡,詳細查看屍檢報告,眉心在不經意間越皺越緊。
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並非因為苦惱,亦非因為案情過於複雜。
向屬下布置任務或是向上司匯報工作時,他那一雙英挺的眉時常是微蹙著的,這恰好綜合了他唇角自然上翹的幅度,顯得穩重而可靠。但周遭無人時,眉間的那幾縷褶皺就會漸漸加深,思考得越專注,眉頭擰得便越緊。
不過,專注歸專注,若是有人靠近他的“領地”,他仍是能夠立即發現。
並不明顯的腳步聲愈近,最終停在小會議室門口。明恕立即將視線從屍檢報告上移開,與出現在門邊的人四目相對。
蕭遇安未穿警服,著一件煙灰色襯衣,下穿西褲皮鞋,襯衣上部開著兩枚紐扣,衣領襯托出鋒利的鎖骨與修長有力的脖頸。
刑偵局多數人說蕭局實在不怎麽像刑警,即便穿著警服,都少了刑警的味道。
但明恕的看法卻恰恰相反,刑警的風骨在內不在外,蕭遇安即便穿著這樣一身與警察不搭邊的衣服,那種從眼神、站姿釋放出的強大威勢仍是叫人神經一凜。
“蕭局。”明恕站起來,瞥見對方手裡提著的紙袋。
蕭遇安目光溫和,款款步入,將紙袋放在桌上,“辛苦了。”
“給我的?”明恕分開紙袋,明知故問。
蕭遇安笑了笑,“對著屍檢報告加餐,是不是為難你了?”
紙袋裡放著一個成年人手掌加手指大的牛奶蒸糕,溫度剛好,還有一杯拿鐵咖啡,冰塊尚未融化。
明恕將兩樣都取出來,眼梢往上一彎,“謝謝老板。”
蕭遇安聲音醇厚,像嗓子眼裡架著一口低音風琴,“老板?”
“你現在難道不是我的老板?”明恕捧著蒸糕,眉心徹底舒展,合著那張俊俏的臉,顯出幾分不常見的孩子氣。
這正是他習慣性蹙眉的原因。
因為五官生得精致,眼梢唇角都帶著叫人賞心悅目的幅度,皮膚偏白,即便面無表情,看上去也含著笑意,顯得年輕而富有親和力。
面相顯小在很多時候是好事,但對重案刑警,尤其是重案組組長來說,穩重成熟更加重要。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大概是畢業成為刑警後就開始了,他用皺眉隱藏笑意,故作深沉,很少有將眉間徹底展開的時候。
不過面對蕭遇安時,就另當別論了。
外人不知道他與蕭遇安的關系,他也不打算逢人便說,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與這新來的領導自幼便相識。
蕭家與明家都是頗有背景的家庭,打從記事,他就知道隔壁有個年長自己六歲的哥哥。
蕭家孩子多,蕭遇安上頭有兩個姐姐,還有個同齡堂兄弟,別的夥伴更是數不清。明家子嗣卻不多,他是獨生子,堂親表親也沒幾個,成天看著蕭家熱鬧,想跑去和人家一起玩,卻到底不好意思,隻敢吭哧吭哧爬到樹上,想象自己是蕭家的小兒子。
是蕭遇安向他伸出了手。
那日,他又爬到樹上,不想中途踩斷了一條枝丫,能上不能下,急得險些從樹上掉下來。
蕭遇安在樹下望著他,張開雙手,“慢慢下來,我護著你。”
六歲的差距在成年後不再明顯,但對小孩子來說,卻有天壤之別。
他看看蕭遇安,又看看自己,忽然就不著急,也不害怕了。
樹下那個哥哥,個子那麽高,像巨人一樣——當然後來蕭遇安糾正過他,不能看到一個個頭比自己高的,就覺得對方是巨人,這不禮貌。
他小心翼翼地向下滑去,然後將自己摔進了蕭遇安的懷中。蕭遇安雖然比他高出許多,身子骨卻是少年的孱弱,奮力接住他之後,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
這個插曲成了他年少時最絢麗的注腳。從此,他不再偷偷看蕭家的熱鬧,而是成了蕭家的一份子。蕭遇安在哪裡,他就跟到哪裡,恨不得將自己的床搬到蕭家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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