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誠喘氣,“他們是我的父母,我想埋在哪裡就埋在哪裡!墳山離我太遠,我感覺不到他們,埋在田裡多好,離我那樣近,我每天乾活都能看到他們,他們也看著我,保佑我的瓜田有好收成!”
蕭遇安說:“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有孝心的人。”
這話明顯刺激了侯誠,侯誠眼中爆出精光,“當然!我愛我的父母,我一直覺得他們還在我身邊,我不結婚,也沒有孩子,日日夜夜陪伴他們,我當然是世界上最有孝心的人!”
一個自認為最有孝心的人。
一個對村長老父親不聞不問的人。
侯誠和侯槳,一個匪夷所思卻又符合侯誠行為邏輯的作案動機隱隱出現。
蕭遇安已經抓住了這一點,問:“所以對你而言,沒有孝心的人是不是本來就該死?”
侯誠沉浸在濃烈的自我欣賞情緒中,高聲道:“對父母不孝是最大的罪孽!不僅該死,還該被千刀萬剮!”
蕭遇安心中一沉。
侯槳也許已經因為不孝遇害,而楊南柯遇害的原因,恐怕也是不孝。
有的人本就該死。
墓心不僅在書中“獵魔”,在現實中也早已舉起了“獵魔”屠刀。
“我沒有殺人。”侯誠漸漸冷靜下去,“小龍只是在我家住過幾天,我連他的真名叫什麽都不知道!”
蕭遇安搖頭,“非要我找到楊南柯的骸骨,你才肯認罪嗎?”
侯誠雙眼睜得巨大如燈,囂張卻又畏懼地瞪著蕭遇安。
“案子已經查到這個份上,你費心掩藏的一切正在被我和我的隊員一絲一絲剖出來。”蕭遇安起身,冷肅而威嚴,“我們連楊南柯的血跡都能找到,難道還找不到他的骸骨?”
侯誠不禁抖了抖,肩膀往下一塌,好似想到了某種可能,眼中的畏懼壓過了囂張,“你……”
“你倡導‘獵魔’,在將‘獵魔’寫進書之前,你已經親手完成了現實中的‘獵魔’。”蕭遇安頓了頓,“不僅如此,你還從殺害楊南柯的經過中得到了靈感。”
侯誠的眼睛瞪得更大,幾乎已經撐到極限。
“所以你寫的殘殺過程總是那麽生動,那麽……刺激。”蕭遇安在明亮的燈光下垂下眼瞼,“讀你第一本書時,我思考過,你的主角為什麽要將其中一個被害人塞進公墓,這太不合理了,哪裡的公墓能讓他隨便塞人?這不是更容易讓自己暴露在警方的視線中嗎?剛才我突然想明白了,你這是典型的‘藝術源自生活’。”
侯誠面色慘白,皺紋不停顫動。
蕭遇安說:“十多年前,你將你的父母從土葬墓裡挖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埋在瓜田裡,土葬墓隨即空了出來,你不再去打理,任其荒蕪。三年前,你在你家的地下室殺害了不孝的楊南柯,當屍臭越發明顯,你不得不將屍體轉移走之時,你害怕了,迷茫了,不知道應該埋在哪裡。外面的世界對你來說不安全,除了你自己的瓜田,不管將屍體丟在哪裡,你都擔心被發現。可是瓜田裡埋著你自己的父母,再埋一個楊南柯,是對你父母的褻瀆。”
侯誠搖頭,“不是,不是這樣!”
蕭遇安不理會,繼續道:“那要埋在哪裡呢?哪裡不會被發現?你忽然想到了慶嶽村的墳山,那上面的土葬墓,起碼在未來三十年內,不會被移除!”
“啊!”侯誠咆哮一聲,拳頭狠狠砸在審訊桌上。
“人死為大,你將楊南柯的屍體轉移到你父母的土葬墓裡,這的確是最穩妥的做法。”蕭遇安說:“現在,你還認為我找不到楊南柯的骸骨嗎?”
“什麽?”明恕驚道:“楊南柯在侯誠父母的墓裡?”
“對。”蕭遇安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我已經和花隊商量過,馬上會派一組特警過去,人一到,你們馬上封鎖墳山,打開侯誠父母的土葬墓。”
明恕深吸一口氣。
在農村打開土葬墓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所以蕭遇安和花崇才會派特警前來。
不久前在墳山上,他正是有這樣的顧慮,又聽村幹部一再強調“人死為大”,所以並沒有將墓打開。
現在蕭遇安非常肯定地說,楊南柯被埋在侯誠父母的墓裡。
那這土葬墓,就是不得不開了。
特警抵達慶嶽村時已是半夜。聽聞警察要去墳山開墓,村民們幾乎全出來了。幾名村幹部想要阻止,中途卻接到侯建軍的電話。
侯建軍待在市局,聲音蒼老得不成樣,“讓他們開!讓他們開!侯誠犯了事,我們不要包庇他!”
在村幹部的帶領下,村民們紛紛退到警戒帶之外。
半個墳山被照得亮如白晝,明恕站在墓邊,親眼看著封墓匠將墓打開。
兩副棺材並排放在墓坑中,讓人莫名感到一絲寒意。
封墓匠放下水泥板,就退到了一旁,不願接觸棺材。
在普通老百姓心中,打開過世幾十年之人的墓,終究是不吉利的。
明恕朝方遠航抬了抬下巴,“我們來吧。”
一副棺材的蓋被挪開,裡面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刑警們神色凝重,雖然平時見慣了各種屍體,但扒棺材找骸骨這還是頭一回。
第二幅棺材的蓋也被緩緩挪開,赫然出現在裡面的,是一個全是陳舊血跡的巨大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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