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又問:“遲小敏喜歡嗎?”
李紅梅先是搖頭,又點頭。
明恕語氣陡變,“你殺死聞靜靜三人,是受這本書的影響?”
“不是。”李紅梅咬住豐厚的嘴唇,“是她們該死。”
明恕問:“那誰告訴你她們該死?”
李紅梅張嘴又合上。
明恕再問:“你從什麽時候開始認為她們該死?”
李紅梅還是不答。
明恕語氣急促,壓迫感越來越強,“是不是看過墓心的書之後?”
李紅梅搖頭。
明恕繼續,“遲小敏與你討論過墓心的書?”
李紅梅終於點頭,額頭上布滿汗水。
明恕抓住這一刻,“你本就喜歡懸疑小說?你的學費生活費需要自己賺,除了上課,你的時間都花在打工上,你哪來的時間看小說?”
李紅梅頻繁搖頭,“不,我,我有時間。”
“是嗎?”明恕問得很快,不給她認真思考的時間,“你的圖書借閱記錄上顯示,你從大一到現在,讀過的小說只有四本,全是職場奮鬥類。墓心的小說是你第一次接觸懸疑類?”
“是,是。”李紅梅已經控制不住語氣。
明恕打亂問話順序,讓所有問題看上去缺乏連貫與邏輯,“你什麽時候認識遲小敏?”
“今年初。”
“你什麽時候開始看懸疑小說。”
“也,也是今年初。”
“你什麽時候不願意再忍耐,想要殺死你的室友?”
李紅梅啞然。
明恕死死盯著她,語氣一沉,“今年初,對不對?”
短暫的怔愣後,李紅梅將臉埋進手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明恕聽清楚了,她念叨著的仍是那句話——她們都該死。
“遲小敏太奇怪了。”明恕躺在蕭遇安辦公室的沙發上。沙發不夠長,容不下他的兩條腿,所以一條曲著,一條搭在外面,“如果她與李紅梅殘殺三名室友的案子無關,她為什麽會突然失蹤?李紅梅看墓心的書,很明顯是受了她的影響。但問題是,就算是這樣,遲小敏也沒有必要離開。她是想逃避什麽,還是遭遇不測?”
蕭遇安站在窗前,一時沒有說話。
天已經黑了,玻璃像鏡子一般,倒映出他的身形。
明恕閉著眼,一邊在腦中過濾案情,一邊說出來,“遲小敏如果真的是‘小鬼’,那是誰養的‘小鬼’?現在已經有兩起凶案的嫌疑人讀過墓心的小說了,李紅梅和魯昆都認為有些人就是該死,他們……哎,方遠航說他腦子亂了,我現在也亂了。哥,你得陪我理一下。”
蕭遇安拿來一個黑色皮質筆記本,也坐在沙發上,“你說,我聽。”
“現在一共四起命案。第一起,魯昆在咖啡館發狂,殺死兩名吵鬧的孩子,他看過墓心的書,認同‘有的人本就該死’,認為是墓心唆使他犯案;第二起,發生在科普遊樂場的意外——這一起我認為可以暫時放在一邊,因為偶然性太大,和另外的案子沒有特別深的聯系;第三起,羅祥甫被殺害並拋屍,傳統人際關系摸排已經結束,他身邊的人有動機,但都沒有作案時間,我非常懷疑是他強行拍攝女性與兒童的行為為他引來禍端,這個還在調查;最後是第四起,李紅梅一夜之間殺害三名室友,她承受了三年校園暴力,在再一次被欺辱之後,終於爆發,她和魯昆一樣,也看過墓心的小說。”
明恕一口氣說完,看向蕭遇安,“三起案子中,兩起嫌疑人已出現,且動機清晰。如果羅祥甫確實是因為街拍而被殺,那這三起案子就有一個共同點。”
“凶手們都認為,有的人本來就該死。”蕭遇安說。
“對!”明恕眼中迸射出明亮的光,“不僅如此,他們還認為,被殺的不是人,而是妖魔!他們給自己的行為找到一個合理的解讀,那就是獵殺惡魔!”
蕭遇安緩緩道:“那遲小敏在其中扮演一個什麽角色?”
“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她可以有很多種身份——碰巧認識李紅梅的打工妹,別有所圖靠近李紅梅的‘小鬼’。”明恕雙手握在一起,“她甚至可能就是墓心!你想,如果她是墓心,她會不會不滿足於只靠小說影響別人?當她不滿足的時候,她會怎麽做?那不就是走‘線下’嗎?這樣李紅梅就是她的實驗對象。”
“你的推測建立在她還活著的前提下。”蕭遇安說:“想得更廣一點,失蹤無非兩種可能,一是主動躲藏,一是遇害。如果她已經死了,李紅梅有可能是凶手嗎?”
明恕頓感一股寒意從尾椎衝了上來,“李紅梅殺害她的理由是什麽?”
話音剛落,明恕自己就怔住了。
那張在李紅梅書中找到的便簽再次進入他的腦海。
“想起什麽了?”蕭遇安問。
明恕將便簽的事如實相告,又道:“我已經叫方遠航去查李家的事了,估計很快會有結果。”
次日,李紅梅的背景被查清——
她是孤兒,但家人卻不是正常死亡。她的父親與兄長,在十二年前,因為與“外鄉人”產生矛盾,而被打死。
第14章 獵魔(14)
“我發誓這是我進入重案組之後參與過的最——刺激的案子!”方遠航和多數資歷尚淺的刑警一樣,對命案有著超乎尋常的激情,“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出大戲啊,李紅梅小時候也太慘了吧,那些‘外鄉人’是什麽來頭?隨隨便便就能把人打死?還能逍遙法外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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