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空氣登時灌入肺腑,明恕趕緊將口罩摘下來。
“這個問題我考慮過,尹甄的屍塊出現在天悅溫泉山莊,她是主動來到這裡,然後被殺害?還是在另一處被殺害之後,被凶手帶到這裡拋屍?”花崇說:“兩種情況都有可能。屍檢結論是,尹甄是在死後3小時之內被分屍,拋屍時間大致在死亡12小時之後。就我們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尹甄的行為比較古怪,她是主動來到天悅溫泉山莊也說不定,西莊正是為她這樣的人打造。這樣一來,西莊說不定是第一現場。不過遺憾的是,我們並沒有在西莊發現與命案有關的線索。”
明恕想了會兒,“如果先將頭一種可能排除,隻考慮後一種情況。凶手為什麽要將屍塊拋擲在東莊的排水道裡?”
“排水道裡面潮濕,溫度高,能夠毀掉屍塊上的線索,干擾警方判斷。”花崇說著皺了下眉,“不過這些都可能不是凶手真正的目的。而且排水道也不利於藏屍,一旦氣味散出去,馬上就會被發現。”
明恕說:“對,如果只是想干擾警方,凶手還有更好的選擇,如果想將案件隱瞞下去,那就更不該將屍塊丟在排水道。凶手在冒險,在眾目睽睽下拋屍排水道,能夠給與凶手某種心理上的快感。”
花崇看向路邊飄著花瓣的樹。
那是梨花。
而旁邊的梅花正開到最盛。
梨花和梅花,一個開在春天,一個開在冬天,很少能夠看到它們同時開放。
“凶手追求的恐怕不僅是在眾目睽睽下拋屍。”花崇說:“排水道可能有另一層含義。”
明恕初來乍到,對案子的了解還不深,“另一層含義?”
“你知道這種人流量特別大的溫泉池子裡,最多的是什麽嗎?”花崇問。
明恕不愛去溫泉,僅有的幾次是和蕭遇安去外地的溫泉別墅度假,那都是真正的溫泉水,一家一池,不存在一群人擠在一起“泡澡”的情況。
“你也許想象不到。”花崇說:“是尿液。”
明恕眼尾登時撐開。
“據工作人員說,很多中老年客人下池之後就不願意動,一個三十多人的池子,兩三個小時沒人起來。”花崇說:“其中一些人直接排尿水裡面。”
明恕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
花崇繼續道:“排水道過一段時間就有人清理,清潔工說,裡面常年彌漫著尿臭。我在想,凶手選擇排水道拋屍,會不會是想要借此羞辱尹甄?只要沒有人發現屍塊,她就會被浸泡在尿液中——雖然和灌進來的泉水相比,尿液只是很少一部分。”
明恕說:“如果是想用排泄物羞辱死者,那城市裡的下水道是更好的選擇。”
“但城市裡的下水道沒有‘高溫’這一特點。”花崇說著搖了搖頭,“但這只是我的一個想法,現在還沒有證據來支撐。凶手也許根本就沒有想這麽多。明隊。”
明恕抬眼,“嗯?”
花崇不知不覺已經走到梅花樹邊,頭上落了幾片飄下來的梨花,右手虛虛碰著一條梅花枝。
明恕莫名覺得這幅畫面很有意思——
他們剛剛從慘烈、惡臭的拋屍現場離開,就被灌了一捧春風,主導這個案件的男人一瞬前還說著血淋淋的案情與冰冷殘忍的推斷,下一瞬就被春花拂了一身,手裡還握著一支馥鬱的梅花。
“我聽說冬鄴市也有案子沒解決,除夕就出了惡性案件,你們整個假期都沒有休息過,蕭局前幾天已經趕去特別行動隊。”花崇說:“你這個時候來洛城找我,不會是單純想幫我偵破案子吧?”
明恕上前,笑道:“什麽都騙不過你。”
“你給我打電話時,我就聽出來了。”花崇問:“冬鄴市的案子和尹甄這個案子有聯系?”
“有沒有聯系,我現在還無法確定。”明恕說:“花隊,還記不記得春節前我跟你和柳老師說,我們也許會合作?”
“當然記得。”
“春節前後,我遇上的好幾樁案子,都和‘貧富’有關。”
明恕沒有明確說賀煬、湖影的案子,但將周嵐三人,以及賴修良的案子說得很細致。
花崇聽完沉默了一陣,“周嵐出生富裕家庭,瞧不起貧窮的同學,用極端殘忍的方式將項皓鳴殺死。另一邊,相對富裕的賴修良也是被極端殘忍的方式殺死,而現場最初將動機指向‘仇富’。尹甄更是富人,並且是賴修良望塵莫及的那一類富人。”
明恕說:“最關鍵的是,一接觸案子,我們就對賴修良的人際關系做了全面梳理,排查的結果卻是排除了所有具備作案動機的人。這一點,和尹甄相似。”
花崇說:“看來你已經根據媒體的報道,把尹甄案核心問題推斷出來了。”
明恕說:“我還不知道具體的屍檢結果。”
警車駛向市局,一路上春光爛漫。
可刑警們卻沒有心思欣賞早春的美好。
花崇將屍檢報告交給明恕,脫掉外套,一抖,發現領子上藏著一片梨花。
明恕翻過三頁,眉心忽然擰起,“砍傷有生活反應?”
“不是所有,確定為生前傷的共有17處。”花崇倒了兩杯熱水,“分別位於大腿和手臂,而胸腹、頸部、頭部等致命位置沒有。”
明恕接過水,被燙了個恨的。
花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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