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巷裡長年累月散發著惡臭。
明恕剛從警車上下來,就聞到空氣裡那股不同尋常的氣味,旋即拿出準備好的口罩和乳膠手套戴上。
屍體已經被拉到北城分局,但現場還是有必要親自來看看。
明恕往藏屍的垃圾桶走去,皮鞋鞋跟濺起了些許泥漿。
他今天沒有穿警服,穿的是不久前買的短款皮衣。很快就是元旦聖誕季了,街頭巷尾全是過節的氣氛,他早上起得很早,專門去蕭遇安給他準備的衣帽間搭配了半天,本打算晚上下班後和蕭遇安去吃個浪漫的西餐,也湊一湊節日的熱鬧,但案子一來,計劃自然也就泡湯了。
痕跡勘查基本做完,但分局的刑警還沒有撤去,警戒帶也還拉著。明恕和他們打了聲招呼,蹲在垃圾桶邊對比照片裡的角度。
從垃圾桶被撞倒之後的情形來看,屍體是被以頭朝下的姿勢塞入垃圾桶,垃圾桶無蓋,周圍覓食的野狗在發現屍體之後,吃掉了屍體的手足、頸部、面部的肉。
“明隊!”一個頭髮剪得極短的男人跑了過來。
明恕起身,看到來人時笑了笑,“小向。”
“你還記得我!”
“我記性不差。”
向韜是北城分局刑偵支隊的刑警,入職不久,很年輕。重案組查沙春、巫震的案子時,需要北城分局配合,與明恕不睦的支隊副隊長王豪百般敷衍,向韜卻相當認真,出了不少力。
那時明恕就注意到了他。
“王隊學習去了,這個案子現在是李隊負責,現場由我負責。”向韜說:“接到報案後,我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這邊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我。”
明恕點頭,笑道:“很積極啊。”
向韜並不掩飾自己的想法,“李隊給我說了,開年後刑偵局又會招人,我努力一把,說不定就被選上了。”
明恕眼尾微挑,再次將這年輕的警察打量一番。
上次合作時,他就看出向韜不滿足於待在王豪那種人的手下,早晚會離開分局,往刑偵局跳,沒想到再次見面,這小子就這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了。
至少在心性上,還算個可塑之才。
明恕說:“想來刑偵局,那到了刑偵局,是想去哪個中隊?”
向韜笑容明亮,“當然是重案組!”
明恕想在向韜肩上拍一拍,礙於戴著乳膠手套,隻好作罷,“那就努力。”
向韜站得筆直,“是!”
這時,兩隻野狗從警戒帶外經過,躍躍欲試地看著垃圾桶。
流浪狗警惕性非常強,按理說,看到這麽多人,它們應該不會靠近。一名站在警戒帶附近的隊員擔心它們又進來破壞現場,趕緊抬手驅趕。其中一隻轉身就跑,另一隻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齜牙咧嘴,眼中凶光畢露,背部高高拱起——這是個即將發起進攻的姿勢。
明恕蹙眉,“這裡有很多流浪狗?”
“這一片是拆遷區,拆了一半,剩下來的紅磚房也基本上沒人住了,人少,還有遮風擋雨的地方,加上現在天氣冷,附近的流浪狗就聚集在這裡。”向韜說:“法醫初步屍檢,確定死亡時間在四天以內,並且是在死亡後不久就被拋擲在這裡。這裡的垃圾不是每天清理,屬於無人管理狀態,十天半個月才有受雇的清潔工前來處理,所以屍體一直沒有被發現。明隊,這具屍體四天就被啃得面目全非,但好在面部骨骼沒有受損,還可以做模擬複原,如果屍體再晚一些被發現,讓那些流浪狗把頭骨給啃了,就更難以確定身份了。”
明恕心中隱隱有了一些推斷,又問:“發現指紋、足跡之類的線索沒?”
“足跡殘缺,已經被車輪破壞了。指紋倒是有,但都是陳舊指紋,與死亡時間對不上,而且在系統裡沒有比對出結果。”
明恕抬起頭,看向旁邊的紅磚房。
他現在所處的背巷,左手邊是拆得亂七八糟的荒地,零星幾棟沒有拆完的房子上,窗戶全都沒了,有的連房頂都沒有了,一眼看去,像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地震;右手邊則是完整的紅磚房,和荒地上的房子相比,紅磚房看似還能住人,實則不然,它們是冬鄴市最早建成的一批住房,十幾年前被重新修繕過,現在表面看別有一番風情,裡面卻早就破舊不堪。
不過要說沒人住,那也不對。
再破舊的房屋,也有人守著它。
明恕從一片晾著的衣服上調轉視線,“初步走訪做了嗎?”
“還沒做完。”向韜說:“目前沒有人表示看到了凶手拋屍。”
“接著查。”明恕說:“我去分局一趟,晚點一起開個會。”
“明白!”
北城分局,刑偵支隊。
得知明恕去了現場,邢牧十分自覺地趕到分局,和分局法醫一同進行屍體解剖。明恕來到分局時,詳細屍檢報告剛好出爐。
“身份暫時沒法確定,等待做顱面模擬複原。”邢牧神色有些憂愁,“不過我個人不是很相信這項技術。”
顱面複原是在DNA、指紋比對等手段無法確定死者身份時,采取的一種尋找屍源方法,在完整的頭骨上做模擬複原,其技術支撐是海量數據庫。但即便如此,複原出來的人像也不一定與死者真實的相貌一致,在國內外很多案例中,不乏複原人像與真實相貌完全不同的情況。所以大多數時候,警方隻將顱面複原作為不得已情況下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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