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對這個女孩太殘忍了,他實在是不忍心再傷害她一次。
既然如此,生死都是自己的選擇,那就沒什麽好後悔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真的很想去刑偵局。
李隊不久前還告訴他,明年刑偵局會在各個分局遴選精英,重點挑選年輕的、專業能力過硬的、有拚勁的隊員。
他自認拚勁不輸任何人,專業能力也絕對不差,唯一有所欠缺的是經驗不足,偶爾會意氣用事。
可他很年輕啊,他才22歲,經驗可以積累,性格也可以改變。
他憧憬刑偵局,尤其是重案組的那些精英們。他想像他們那樣為疑案懸案傾注一切!
明隊,易隊,蕭局……甚至還有那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方遠航,他們都是他的目標。
但這一切,恐怕都不能實現了。
他好像聞到了血的味道,濕熱的東西從頭上滑下,黏黏稠稠的,淌過眼皮,模糊了他的視線。
頭被打破了嗎?
但疼痛已經不那麽銳利。
他發現自己沒有什麽力氣了,連懷裡的小姑娘都護不住。
羅雪燕掙扎著爬了出來,臉上沾著他的血。
他聽見羅雪燕大聲喊著土話,展開雙臂為他擋掉那些棍棒。
他想去拉扯羅雪燕,說——你個小姑娘,你逞什麽威風呢?你過來,不要讓他們傷害你。
周圍全是人聲,羅雪燕歇斯底裡。向韜一個字都聽不懂,但他猜得到,羅雪燕一定是在求他們放過他。
下一瞬,羅雪燕被粗暴地推倒,肩上挨了一記悶棍。
暴徒蜂擁而上,向韜用最後的力氣奮力站起,掏出了腰上的手槍。
“哐——”
卻是一聲悶響先於槍聲響起。
所有人的動作都像被這悶聲凍住。
跑在最前面的男人倒在地上,血液、腦漿如慢鏡頭一般在地上暈開,他的兩條腿還在抽動,但他顯然已經死了。
一塊小型石磨盤就掉落在他的屍體旁邊,圓的,非常粗糙,小孩軀乾那麽大一塊,將他的頭顱砸得稀巴爛。
這是一條巷子,路旁有相隔距離不等的房子,羅雪燕的家就在巷子的另一端,而這塊石磨盤,是從最近的一棟房子裡掉下來。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站在二樓的窗戶邊,臉頰浮腫,眼神難說是迷茫還是鋒利。
她撐著腰杆,發出清脆卻滲人的笑聲。
所有人都抬起頭,看著她。
是她將石磨盤拋了下來,砸死人,卻半分內疚都沒有。她唇邊浮現的,是報復的暢快。
向韜最先反應過來,拽著羅雪燕就向女人的院子裡衝去。
門沒鎖,一撞就開,向韜的腳痛得鑽心,卻硬是撐著,在自己和羅雪燕都進到院子裡以後,將門“砰”一聲關上。
門是鐵門,只要掛上鎖,就能爭取到一些時間。
門外的人瘋狂地砸著門,向韜利落地扣鎖,將傷痕累累的後背頂在門上。
他並不確定闖進來是否是明智之舉,但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剛才是女人救了他,他不知道女人為什麽要這麽做,但起碼,女人救了他。
也許女人只是個瘋子,也許這個家裡還有別的畜生一般的男人,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是一純姐姐,是一純姐姐!”羅雪燕也用身體堵著門,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見外面再次傳來悶響。
女人將台燈、桌椅板凳、書本……所有能搬動的東西都扔了下去,一邊扔一邊尖聲笑著,說著咒語一般的話。
向韜問:“她在說什麽?”
“都去死。”羅雪燕不停哆嗦,血弄花了她的臉,將她的眼睛襯托得更加黑白分明。
女人開始扔菜刀和磚頭了,叫囂的惡徒們不得不退開。
向韜抓緊時間,將鐵門加固,然後帶著羅雪燕一瘸一拐向二樓走去。
女人還站在窗邊,但手邊已經沒有能夠扔的東西。
她轉過身來時,向韜才看到,她是一名孕婦,而她的面容是那樣年輕。
女人將窗戶關上,朝門邊走來,臉上的興奮並未消退。
“姐姐。”羅雪燕喊道。
女人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擠在向韜和羅雪燕中間向外走去,行屍走肉一般,好似沒有目的地。
“謝謝你。”向韜突然說。
女人腳步一頓,緩緩轉過身來。
她的神情很困惑,仿佛在思考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這一刹那,向韜突然明白,這個年輕得過分女人,恐怕從來沒有聽到過一句真誠的感謝。
“你救了我們。”向韜鄭重道:“謝謝你。”
女人的嘴張開,嘴唇在動,但沒有聲音發出來。
樓下的砸門聲更大了,有人開始翻圍牆。但向韜卻比之前平靜了許多,因為有人伸出了手,在這個煉獄般的鎮子裡,他和羅雪燕並非孤軍奮戰。
女人終於說出一句話,在說話的同時,她快步走回來,扶住向韜的手臂。
羅雪燕連忙翻譯,“姐姐說,跟她走!”
三人趕至樓下,女人急忙推開一扇門,惡臭撲面而來,向韜很清楚,那是屍體腐爛的氣息。
但現在決然不是計較這些時候。
女人嘶聲叫著扯開一張席子,席子下面竟然是一個帶著生鏽拉環的木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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