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蓋被打開,女人指著下面說:“地下室,下去躲著。”
向韜這才知道,女人和羅雪燕一樣,是會說普通話的。
羅雪燕先下去,向韜傷勢太重,行動越來越困難,女人扶了他一把,站起來就要關木蓋。
“你也下來。”向韜說。
女人怔了下,又笑——她很漂亮,即便整個人浮腫得厲害,仍可辨出五官的靈秀。
砸門聲音更大了,也許十分鍾之後,那些人就將衝進來。
女人搖頭,問:“有人會來救你們嗎?”
向韜說:“有!”
女人摸著自己的小腹,“那就好。你們待在下面,有它在,他們不會拿我怎麽樣。”
向韜伸手去拉女人,女人卻用力一推,隨即將木蓋合上。
她走到門邊,將這間小屋也鎖了起來。
薄弱的木門抵抗不了多久,但做上鎖這件事時,她卻格外認真。
暴徒的叫囂排山倒海,他們撞開了鐵門,推倒了圍牆,大地因他們聲勢浩大的惡意而震撼,雪地上的血混入汙泥,最終變成毫無溫度的濃黑。
小屋的門被撞開,女人坐在席子上,用一把鋒利的刀對著自己隆起的腹部。
風雪似乎被強大的氣流剪斷,亂飛的雪花突然在空中呈螺旋轉震蕩,直升機震耳欲聾的聲響傳來,夜空下,黑暗中,飛雪間,一個個身穿特戰衣的身影迅速自艙門滑降,神兵天降一般,將沉浸在愚昧與罪惡中的村鎮重重包圍。
槍聲響起,槍口卻是對著漆黑的蒼穹。特別行動隊的特警率先衝入院中,明恕緊隨其後。
院子裡的一切簡直觸目驚心,那些舉著鐵鏟鋤頭的人像一個個尚未開化的野獸,而對抗他們的,是一個懷孕的年輕女人,以及一個重傷的警察,一個只有12歲的女孩!
如果再晚來一步……
野獸們咆哮著,一些潰散,一些將鋤頭揮向特警。
在這裡,殺人傷人似乎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根本無需考慮後果。
明恕再次開槍,喝到:“全部控制起來!”
當上面的響動傳到地下室時,向韜的反應已經很遲鈍了。他全身多處骨折,嚴重失血,靠著在警校磨煉出的毅力才撐到現在。
木蓋被再次打開,一束光芒從上照下,打在羅雪燕的臉上。
羅雪燕哭著伸出手,五指幾乎是無意識地收攏。
這是一個想要緊握住光芒的動作,一雙大手將她沾滿血汙的手緊緊握住,隨後將她抱入懷中。
“沒事了。”
向韜費力撐開眼——他已經被轉移到了直升機上,骨折的地方被固定住,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
直升機即將起飛,明恕正站在艙門邊。
“明……明隊。”向韜一說話,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
血腥味是從他自己喉嚨起湧起來的,全身好像沒有一處不痛,連說句話都極其費勁。
明恕抬起右臂,向他致意,而後道:“馬上回去接受治療,剩下的就交給我們。”
向韜艱難地扯起唇角,輕聲說:“這些傷不會影響我成為一個好警察,對嗎?”
明恕鄭重地點頭。
“明年,當我好起來了,我還有機會參加刑偵局的遴選,對嗎?”
“刑偵局重案組的大門,永遠向優秀的刑警敞開。”
向韜閉上眼,露出一個放心的,有些稚氣的笑。
直升機盤旋升空,巨大的氣流濺起地上的雪塵。明恕眯起眼,目送它消失在夜色中。
羅雪燕沒有和向韜一同離開,經初步檢查,她雖然渾身是血,但沒有大礙,向韜將她保護得很好,那些血都是從向韜的傷口裡流出來的。
她走到明恕身邊,抬起頭,抿唇看著明恕,仿佛知道這就是在電話裡說“我會來救你”的人。
明恕將一件厚重的冬警服抖開,披在羅雪燕的肩上。
第136章 狂狼(20)
發電機的轟鳴在山中回蕩,強光將被愚昧填塞的村鎮照得亮如白晝。
雪幾乎停了。
所有鎮民——包括幫助向韜的羅一純——已經被集中起來,一一接受審訊。
同一時間,羅雪燕領著特別行動隊前往肆林鎮西邊的雞粥山。
她裹著明恕的冬警服,警服太長,下擺幾乎墜到了地上。她雙手緊緊抓著警服,在山裡走得十分吃力,臉上是不正常的紅,不斷喘息,眼睛不時掉淚,臉被凍得麻木,有時眼淚順著臉龐滑落下來,竟是毫無察覺。
明恕問她需不需要休息,她用力搖頭,抹掉眼淚,堅強地說:“我不休息,我還能堅持。”
雞粥山上一共有四個地上磚木房,以及兩個隱蔽的山洞。將最後一個山洞指給明恕看時,羅雪燕終於支撐不住,伸出的手無力地搭了下來,整個身體向旁邊歪倒下去。
明恕將她牢牢抱住,輕聲道:“辛苦了,小英雄。”
磚木房和山洞裡的景象讓在場的所有人無言。
此時是寒冬,農村裡認為如果孩子出生在寒冬,母親和孩子都不容易活下來。此時肆林鎮沒有嬰孩出生,這六個地方自然沒有等待噩運降臨的女嬰。但是不管是在磚木房裡還是在山洞裡,都橫七豎八擺著許多老舊的育嬰箱,以及汙跡斑斑的醫療用具——它們看上去是醫院淘汰掉的設備。
羅雪燕在昏迷前曾指著其中的一個磚木屋說,2年前,她就是在那裡目睹了“匠師傅”製作“鬼牌”的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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