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突然一停,樂聲頓變。
前奏出來的那一刻,男人忽然皺眉,眼神變得格外陰沉。
那是《紅塵與江湖》的主題曲!
前面的人已經付完款,男人還站在原地未動,收銀員叫了聲“後面的顧客”,他才回過神來,動作僵硬地將商品放在收銀台上。
收銀員也許是《紅塵與江湖》的粉絲,一邊掃碼一邊跟著哼,十分愉快的樣子。
男人的肩膀開始發抖,雙手緊握,手背上鼓起道道青筋。
從超市出來,天色似乎又陰了些。
男人站在超市門口,發懵地看著前方的人群與車流,眼中一絲光亮都沒有。
但若是細看,他其實長了一張十分英俊的臉。
片刻,他長歎一聲,沒有打傘,就這麽衝入細雨中。
一刻鍾後,他提著口袋站在自家門口,右腳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前方與後方,都圍著警察。
明恕將他打量一番,道:“池言。”
第148章 狂狼(32)
這是城市裡一棟很不起眼的居民樓,有一個極富年代感的天井,過道裡光線昏暗,燈時亮時不亮,照著角落裡積滿灰的蜘蛛網,牆灰脫落大半,辦證、治療男性疾病、租房的小廣告疊了一層又一層,如果有人開門,生鏽的轉軸就會發出巨響。
池言,一個曾經的藝人,在去年和芳馳娛樂解約之後,就住在這種地方。
一室一廳的房子倒是整潔,本該是臥室的房間裡沒有床,三面牆都安放著衣櫃,挨著門的那面牆上有一個穿衣鏡。衣櫃裡掛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最多的是誇張的舞台服,它們都被防塵袋罩了起來,看得出池言對它們——對它們代表的那段歲月——非常珍惜。
床在客廳裡,是一張沙發床。茶幾上擺著一個藥盒,裡面有治療腎病的藥,也有安眠藥。
茶幾底下的抽屜裡,放著一撂又一撂照片,全是湖影和真人狼人殺的參與者。
許多凶手喜歡將目標的照片貼在牆上,這並非小說裡才有的情節,現實中的凶手也熱衷這麽做,因為每日一醒來就看到目標的照片,會催發他們心中最濃烈的衝動,他們需要以此來“激勵”自己。
可池言卻將它們分門別類收起來,一張都不在視野中。
不過此時,它們已經是證據鏈上的關鍵一環。
最重要的作案工具碎冰錘,在廚房的灶台抽屜裡被找到,一同被發現的還有一把鋒利的戶外作業刀。
碎冰錘和刀都沒有肉眼可見的血跡,通過血跡檢測、傷痕比對證明它們是凶器,是痕檢師們的工作。
陽台上晾著一套加絨的運動服,從細節處能辨認出,被綠凰山的攝像頭拍到的“狼人”,穿的正是這一身。
冬鄴市冬季濕冷,厚衣服很多天都晾不乾。
它們就這麽“招搖”地,等待著刑警的到來。
那個由“風波”密室俱樂部製作的狼人頭套被丟在陽台的壁櫃裡,濃稠的血液將毛發沾在一起,整個壁櫃都散發著腥臭。
聽到自己的名字時,池言下意識想跑,手中的購物袋掉落,剛買來的新鮮食材滾得滿地都是。
但在重案刑警的包圍下,他怎麽跑得了?
易飛一把將他擒住,雙手反剪在身後。明恕走上來,居高臨下看著他的雙眼。
滿霖說,池言和湖影的風格很像,本身的氣質也像。此時在如此近的距離裡,明恕確實察覺出二人的“像”——他們的眼中都有某種無法被救贖的絕望。
明恕緊蹙雙眉,目光在昏暗的燈光下越發幽深。
池言的絕望有跡可循,但風光無限的湖影為什麽也有這種絕望?
片刻,明恕說:“先帶回去。”
肖滿已經從卯央寨趕回來,休息都顧不上,強打著精神做物證鑒定。
湖影一直留在重案組,在看到池言戴著手銬出現的一刻,僵立在原地,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們,你們搞錯了吧?”
回應他的卻是池言怨憤又滿是譏諷的笑。
湖影衝了過來,被方遠航攔開,“他現在是嫌疑人。”
“不可能!”湖影激動地朝池言喊道:“你這一年到哪裡去了?為什麽不聯系我?我,我打過你的電話,也找過你……”
“你找過我?”池言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唇角冷淡地彎了彎,“你找我幹什麽呢?”
“我……”
“向我炫耀你終於紅了嗎?”
湖影啞然,“你胡說什麽?”
“胡說?”池言冷笑,“那就當我是胡說好了。但是湖影,你聽好了,我不信你真的找過我,擔心過我,你所謂的‘找’,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湖影雙目驚睜,“不是,我真的……”
池言打斷,“這一年,我一直待在冬鄴市,如果你真心找過我,不會找不到,如果你真心想打聽我出了什麽事,也不會打聽不到。你……”
說著,池言歎了口氣,“你和我已經不一樣了。湖影,是你放棄了我。所以你沒有資格怪我對你做出這樣的事。”
湖影在方遠航的鉗製下掙扎,“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做了什麽?”
“行了,進去吧。”明恕推開審訊室的門,“這裡不是讓你們掰扯私事的地方。”
大約是明白自己已經無處可逃,池言配合地點了點頭,但在步入審訊室之前,他回頭看向湖影,眼中是無法釋懷的憤怒與仇恨,“湖影,我殺了人,但我沒有對不起你,你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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