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他們殺死的是雞、鴨之類的家禽。沒人覺得奇怪,因為再貧窮的農村,到了春節也得殺雞宰鴨,吃一頓好的。
後來,雞、鴨變成了豚鼠、兔子、龍貓,再後來,是貓和狗。
最後,當一個小小的嬰孩被放進籠子時,他們面面相覷,沒有一個人敢拿起來。
有人說:“這是個孩子。殺人是犯罪吧?”
一直陪伴著他們的男人卻說:“殺人可以是犯罪,也可以是造福蒼生,就看你殺人的目的是什麽。”
不久,有人舉手回答:“是為了製作‘鬼牌’。”
男人微笑,“那麽,我們是為什麽要製作‘鬼牌’呢?”
“為了賺錢!”
“為了滿足買家的願望!”
“為了……”
人們七嘴八舌,氣氛被徹底調動起來,終於,有人從籠子裡將嬰孩拿出來。
洪新張記得,在他們那一群人裡,是他刺下了第一刀。
“教我殺人的叫‘鮫人’,但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他比我年紀大,也許已經不在了。這幾年和我聯系的人沒個準,都是年輕人,他們告訴我顧客的名字和談妥的價格。”洪新張說:“客人找到我之後,我就帶他們上山,看他們‘預訂’的孩子。其實所有孩子都一樣,‘鬼牌’的製作也一樣,但是有的客人有錢,一副‘鬼牌’賣給他們能賣幾百萬。有的窮一些,就收個幾萬。還有些顧客不會自己來,也是他們把‘鬼牌’拿走。”
洪新張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通話記錄顯示出的全是偽裝號碼。
沈尋讓技術隊員立即去追蹤。
“你們殺死女嬰後,屍體怎麽處理?”沈尋問。
洪新張說:“有人來收,拿,拿去燒掉。”
“誰?”
“殯儀館的人。”
明恕判斷準了,夏西市“南郊”殯儀館也參與到這一場罪惡中。
與冬鄴市“西月”殯儀館不同的是,“西月”相對正規,目前已知的只有牛天藍一人利用漏洞焚燒被害人的屍體,而“南郊”殯儀館竟然是從管理者到普通員工集體作案!
在偵查案子上,特別行動隊具有地方警方沒有的權利,沈尋下令將“南郊”殯儀館整個封鎖起來。
劉心仁,58歲,“南郊”殯儀館的二把手,終於在警方的輪番審問下承認,“南郊”殯儀館不僅火化從肆林鎮送來的女嬰,另外至少有五個村鎮的女嬰也是被送到他們這裡來,集中火化。
這五個村鎮分別是——山香村、赤安鎮、修田鎮、福佳村、民泉村。
加上肆林鎮,這很可能就是“鬼牌”產業的“生產基地”。
繼續查,冬鄴市警方能做的就不多了,但在明恕前往夏西市之前,周願就開始追蹤“它們的聲音”論壇上的跳板IP以及“鬼牌”購買者手機上的偽裝號碼。對方顯然是網絡上的高手,入侵、反追蹤、病毒玩得極溜,周願忙了幾個通宵,即便是睡覺都在整理思路,終於將藏在背後的人挖了出來。
這是一個跨國犯罪組織,他們不僅是在我國殘殺女嬰。或者說,殘殺女嬰以製作“鬼牌”只是他們大量生意中的一種,我國北方的六個村鎮是他們的一個網點,製成的“鬼牌”最初其實並不在國內銷售,而是以走私的形式賣到東南亞、南亞,那裡的不少富人相信,槐木能夠鎖住“鬼嬰”的靈魂,只要自己的心夠誠,就能讓“鬼嬰”為自己服務。
後來當所謂的“生意”穩定下來,他們才逐漸在國內開拓銷路,“它們的聲音”論壇只是被他們選中的平台之一,還有許多類似的地方,雖然看上去小眾,但瀏覽者並不少,一旦有人表現出對“鬼牌”的興趣,他們就會調查此人,確定是“安全”客戶之後,便會主動聯系。
該組織在國際上有個代號,叫做“食人鮫”,洪新張說二十年前訓練他們殺死嬰孩的人叫做“鮫人”,其實這個組織的所有成員都自稱“鮫人”。他們馴化了一批貧窮且沒有見識的村民,讓其成為殺人工具,即“匠師傅”,又由“匠師傅”去馴化目標村鎮的人。一點點錢與食物就能成為誘餌,“上鉤”的人們紛紛交出不被期待的女嬰,換取“豐厚”的報酬。
這其實已經與早期丘須村的“鬼牌”不一樣了。
有一就有二,以肆林鎮為例,這些嘗到甜頭的人們逐漸將生育變成了一份“工作”。二十年下來,發展到了警方目睹的這種地步。
首先被特別行動隊一網打盡的是盤踞在夏西市等四個北方城市的黑惡團夥“雲寇”,他們正是“食人鮫”在國內的保護傘,負責監視生產“鬼牌”的村鎮、保護“匠師傅”、收取顧客支付的費用,有時也會主動尋找客源。
可以說,他們是“食人鮫”的利益共同體。
“雲寇”的老大錢敏是個女人,48歲,若是只看相貌,她無疑是個美人,即便已經年近五旬,給人的第一感覺仍舊是“光彩照人”。
可裝在她美好皮囊下的,卻是一副毒蠍心腸。
據錢敏供述,與“食人鮫”合作的二十多年裡,她的手下殺過暗訪的記者,也殺過胸懷雄心壯志的警察,這些人的屍體要麽被分解,要麽被焚燒,其存在的痕跡被抹除得乾乾淨淨。同時,錢敏還供出了為她提供“庇護”的部分地方官員。
基層反黑反貪不是明恕能夠過問的事,在返回冬鄴市之前,明恕拿出林忠國的照片,問:“你對這個人還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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