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在社會底層掙扎求生的人,駱亦怎麽會不懂。他站起來,向白英深深鞠躬,“哥,我聽你的話,等你出來。但我也要向你求個保證——等我,變得強大。”
白英雙眼含淚,被獄警帶走時,回頭衝駱亦笑了笑,“我們都會變得更好。”
回到首都,駱亦將所有精力投入學業,迫不及待地成長,順利前往B國名校Q.E大學深造,噩耗卻再次從靜歷市傳來。
白英越獄了。
他那懦弱的哥哥怎麽可能越獄?
白英絕不是越獄,而是被人害了!
一直以來的堅持頃刻間潰散,駱亦趕回國,只看到警察蠻橫地對待白英的養父喬應。
所有人都說白英是個殺人犯,說白英越獄,只有他與喬應相信,白英不是這樣的人。
這年下半年,Q.E大學醫學院最有名望的教授遲明嶽做了一場心臟移植手術,手術保密進行,接受心臟者是冬鄴市楚氏集團的楚信,提供心臟者則是一位非法入境者。
無數個不眠的日夜,真相終於呈現在駱亦面前。
而真相就像一把生鏽的刀,將他的靈魂撕扯得千瘡百孔。
“‘紅妝’已經沒有了。”駱亦說:“這裡開了一家新的餐館,都是你沒有吃過的菜。我全都點了,你嘗嘗,看最喜歡哪一種。”
第114章 為善(34)
留下一桌未動過的佳肴,駱亦付現金離開。
茶餐廳下至服務員上至領班,個個面面相覷,不明白這位奇怪的客人到底在想什麽。
天色陰沉,烏青色的雲塊籠罩在城市上空,也許寒風再刮得猛烈一些,就會將它們撕扯下來。
駱亦站在路邊,微揚起頭,眯眼看了看從烏雲間艱難落下來的日光,眼眶漸漸變得酸脹。
他像郵筒一樣一動不動,直到被瘋跑的小孩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向不遠處的下穿隧道走去。
下穿隧道光照不足,兩邊躺著乞討的流浪漢。
駱亦看著這些人,眼中的冷漠變成了悲戚。
如今春秋兩季愈發短暫,說是秋天,其實已經算冬季。氣溫一天比一天低,流浪漢們要麽還穿著夏天的衣服,被凍得瑟瑟發抖,要麽裹著不知從哪裡搶來的肮髒棉被,渾身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臭氣。
和這些匍匐在社會最底層的人相比,駱亦高高在上。
他這一身行頭精致考究,足以養活整個隧道裡的流浪漢,讓他們有一個不愁暖飽的冬天。
可他再清楚不過,自己與他們一樣,也一直在流浪。
他的人生,比他們更加不堪。
帶著一身光芒回國,不是為了謀求更好的發展,更沒有建設祖國這種偉大的追求。
從七年前得知白英“越獄”,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件事——為白英報仇。
楚氏集團的楚信,那個男人的身體裡,跳動著白英的心臟。
那顆健康的心臟,是那些惡魔殺掉白英之後,從白英的胸膛中剖出來的!
只要想到這一點,駱亦就痛苦得五髒六腑如被焚燒。
人要壞到什麽程度,才做得出這樣的事?
世界上有那麽多心臟捐獻者,他們自願在離世後捐出心臟,挽救一個拚命想要活下去的人。他們的心臟一樣能夠幫助楚信,可楚家偏偏盯住了白英!
只是因為白英和楚信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液,白英就必須將命交給楚信!
憑什麽?
憑什麽?
憑什麽?
駱亦無數次問“憑什麽”,卻沒有人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小時候,外祖母總是笑著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
駱亦對這句話曾經深信不疑,長大後才明白,這不過是個自欺欺人的謊言。
白英是他見過的最善良的人,白英遭遇的卻是最殘忍的事。
上天善待過白英哪怕一次嗎?
楚家坐擁金山,而錢財能夠買來權勢。楚家將那罪惡的手術隱瞞得滴水不漏,若手術不是在B國進行,若醫療團隊裡沒有Q.E大學的教授,若沒有konto的幫忙,駱亦不知道,自己這輩子還能不能挖出那泯滅人性的真相。
遲明嶽教授,不到四十歲,Q.E大學醫學院公認的天才,教學與救死扶傷兩不誤,早幾年甚至跟著軍隊趕赴戰火紛飛的國度,拯救那些無辜的民眾。
遲教授的辦公室裡,擺滿了學校、各國政府、國際組織頒發的榮譽證書,感謝他的精湛醫術與赤誠仁心。
但誰又知道,這心懷大愛的醫生,在救人的同時至少與十三起國際非法心臟移植手術有關?
富人的錢能夠買命,能夠買一個榮譽滿載醫生的靈魂。
七年前,楚信所做的心臟移植手術,是遲明嶽的第五起非法手術,正是這個嚴謹、嚴厲的教授,將心臟從白英的身體裡挖了出來。
將幾張百元鈔票放進流浪漢的紙箱子裡,駱亦走出了下穿隧道。
忽然,他很想看一看遲明嶽認罪時的錄像。
靜歷市不像冬鄴市,幾步一個咖啡館。駱亦沿途找了一會兒,才看到一家打著動漫旗號的咖啡館。
這樣熱鬧可愛的地方,他向來是不喜歡去的。但周圍又沒有別的可落腳的地方,這裡是唯一的選擇。
咖啡館裡放著甜膩的日文歌曲,駱亦點了一杯美式,坐在角落裡,給一個不常用的手機插上耳機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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