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開頭搖晃得厲害,不久鏡頭對準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半躺在治療椅上,雙眼空洞,眼角淌著淚。
畫面外傳來冰冷的機械音,“楚信的手術是不是你做的?”
男人點頭。
機械音:“心臟呢?心臟是誰的?”
男人木然地說:“楚家送來的人,名叫‘白英’。”
機械音:“為什麽是白英?”
男人說:“他們是兄弟。”
機械音停頓很久,畫面靜止得近乎詭異。
駱亦沒有拖動進度條,眼中殺氣畢現,握著手機的手浮現出繃緊的青筋。
機械音:“白英是怎麽死的?”
男人沉默,繼而歎息。
機械音:“你明知他不該死,明知不該做這樣的手術,還是取走了他的心臟!”
男人張了張嘴,“我……我習慣了。”
機械音:“習慣什麽?習慣殺人?”
男人低下頭,“對不起。”
機械音:“你還做了多少類似的手術?”
男人說:“一共十三例。”
機械音:“患者都是像楚信這樣有錢有勢的人嗎?”
男人點頭。
機械音似乎顫抖起來,“供體都是像白英這樣……白英這樣的……”
不等機械音消失,男人再次點頭。
機械音怒喝:“你不是人!”
男人費力地從治療椅上站起,然後緩緩跪地,將額頭貼在地上,“我懺悔,我懺悔可以嗎?”
又是一段尖銳的靜默,機械音:“你要怎麽懺悔?”
男人顫抖著,“我聽你的,你讓我怎麽懺悔,我就怎麽懺悔。”
機械音:“我要你去死!”
畫面至此停下。
四年前,Q.E大學“地震”。
聲名遠播的遲明嶽教授在做完一場外科手術後,朝手術室深深鞠躬,然後在連手術服都沒有脫的情況下走向走廊。
這一舉動十足奇怪,但沒有人會料到,遲教授是準備自殺。
所以當他站在樓頂的欄杆外時,很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一聲悶響,罪惡的肉體在地上摔得支離破碎,濃黑的血液像靈魂的陰影一般,在這具身體的下方緩慢擴散……
沒有人知道,遲教授為什麽會毫無征兆地自殺。
他明明剛救了一位深受病痛折磨的病人,明明晚上還要去醫學院授課,明明下周還要以主要嘉賓身份參加一場國際學術會議。
在這場喧鬧的邊緣,駱亦安靜地轉過身,走入自己的黑暗中。
遲明嶽是Q.E大學的名人,而若是人生沒有突遇變故,憑與生俱來的天賦,他駱亦也將成為Q.E大學冉冉升起的明星。
報仇有很多種方式,駱亦選擇了最擅長的一種。
長久的心理暗示,循序漸進的催眠,他終於將遲明嶽捉在手心。
遲明嶽在他面前懺悔,痛哭流涕,而他告訴遲明嶽,真正的懺悔只有一個途徑,那便是穿著手術服,以醫生的身份,當著患者、同僚、無關者的面,結束自己的生命。
遲明嶽死了,但非法心臟移植手術並沒有就此停下。
死了一個遲明嶽,還有與遲明嶽一樣擁有高超醫術的人為了巨額報酬,或是屈服於權勢,在這個世界上最肮髒的地方,做著一場場卑劣的手術。
抹殺一條“卑微”的生命。
挽回一條“高貴”的生命。
這一切,駱亦都管不了了。他並非懲奸除惡的聖人,他要做的,只是為自己懦弱而善良的哥哥報仇。
楚氏,楚林雄,楚信!
關於遲明嶽的死,業內眾說紛紜,而B國警方到底未能查出真相,最後定性為壓力過大引起的暫時性精神錯亂。
駱亦回到國內,本想以同樣的手段引導楚氏父子懺悔自殺,卻發現別說乾預他們的心理,就是接觸他們都是一件極難辦到的事。
遲明嶽再有名望,終究只是一名醫生,他的周圍沒有藏在明裡暗裡的保鏢,本人的戒備心也不算太強,因此駱亦能夠以心理專家的身份,輕松地進入他的生活。
但歸國之後,限制極多,駱亦第一要面對的問題就是如何打入楚氏內部。
當時楚林雄還是楚氏的決策者,下面幾個後輩爭權奪利,鹿死誰手還難以判斷。
讓駱亦頗感意外的是,接受了白英心臟的楚信竟然放棄家產,跑去城外的海鏡寺出家了。
是因為知道自己胸膛裡的心臟來自一個被殺死的人嗎?因此而感到悔恨嗎?
可悔恨有什麽用?
那個一生都在努力向上的人,還不是像草芥一樣,被你們輕而易舉地碾碎!
駱亦以香客的身份,數次前往海鏡寺。
楚信總是面帶微笑,漫不經心。
攻陷這樣一個公子哥兒的精神世界,比影響遲明嶽容易得多。但幾次接觸之後,駱亦改變了想法——讓楚信在這荒涼的山上自殺,這太便宜楚氏了,他要楚林雄親手殺死最疼愛的兒子!
楚氏四子爭鬥,駱亦看中了楚慶。
他一個心理醫生,就算在業內再受追捧,也入不了楚慶的眼。為了打入楚氏,他只能步步為營,不惜攀附楚燦這種人渣。
楚慶繼承了楚林雄性格上的狠辣與商業上的才能,不僅排擠掉了幾個競爭對手,還將年老昏聵的楚林雄逼入絕境,逐步成為楚氏真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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