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放松,說不定就會交上朋友,長久相處,會產生信賴,以及依賴。
沙春遇害之前是主動前往演藝集團,看上去既不害怕也不緊張,更不像遭到精神操控。
那麽在演藝集團等待她的人,應該是一個她熟悉,甚至是信賴的人,她聽那個人的話,避開監控、使用現金支付,所做的一切都協助著那個人。
“我需要沙春的學生名單。”明恕說:“還有你們這兒其他工作人員的名單。”
施寒山一驚,“不可能是我們的老師害了她。”
明恕說:“你不是當事人,你沒有資格為任何人做保證。”
技偵隊員趕到,調取監控以及師生資料。
接待大概是個傻白甜,仍然看不出沙春已經出事了。倒是令栩之察覺到了什麽,好幾次警惕地看向技偵。
他的所有舉動,都沒逃過明恕的雙眼。
回到刑偵局,明恕立即趕去蕭遇安的辦公室。
蕭遇安將一個飯盒遞到他面前,在他開口前道:“別急,先把飯吃了。”
“我不餓。”話雖這麽說,明恕還是揭開了蓋子。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個白天,馬不停蹄跑了三個重要地點,他不是不餓,是已經餓過頭了,感覺不到餓。
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他就懶得吃飯了,或者隨便吃個麵包了事。但現在有蕭遇安在,他不善待自己的身體,蕭遇安逼著他善待。
“哎,像被家長管著似的。”飯盒裡裝著三個菜一份飯,一看就是在私房菜館叫的外賣,明恕夾起一塊魚,小聲嘀咕。
蕭遇安自然是聽見了,“不是像。”
明恕掀起眼皮,“是是是,你就是我家長。”
這頓飯吃得很快,明恕去走廊上扔掉飯盒,照鏡子時發現自己臉有點髒,趕緊洗了把臉,水順著脖子往下淌,將襯衣的胸口部分全浸濕了。
蕭遇安丟給他一張毛巾,問:“有什麽發現?”
明恕胡亂在胸口擦了擦,就將毛巾搭在肩上,“疑點和線索都太多,我得整理一下。”
蕭遇安說:“不著急,一條一條來理。偵查進展已經匯總到了我這裡,確實,沙春周六晚上打車去演藝集團,並由西側荒地進入園區這一舉動太不同尋常。”
“我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她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恕說:“第一,是凶手讓她這麽做,凶手是個她非常信任的人——否則她一個單身女性,不可能大晚上不顧安危去那麽危險的地方。那問題就在於,這個人是誰?他憑什麽能讓沙春聽令於他?照這種思路,凶手是演藝集團同事的概率很低,更有可能是沙春在別的地方認識的人,比如……”
蕭遇安打斷:“你忽略了一種情況。”
明恕問:“什麽情況?”
“這個人不一定需要得到沙春信任。”蕭遇安說。
明恕蹙眉想了兩秒,“TA可以用音樂去‘要挾’沙春?”
“對。”蕭遇安打開平板裡雍歡接受問詢時錄下的視頻,“沙春的母親說,沙春從小就天賦不足,為了力爭上遊而拚命努力,這是她性格裡最顯著的特點。任何時候,沙春都是把‘進步’放在第一位的。試想一下,如果有一位沙春的同事問沙春——周六晚上有空嗎?我改編了一首曲子,很想和你一起練習一下。沙春會是什麽反應?”
“你的意思是,殺害沙春的人在屈星、孫靜、呂卉這三人之中?”明恕說:“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幾人裡,暫時不考慮那三位後勤人員,剩下的就只有他們。”
“我只是在你的想法裡補充這一條。”蕭遇安說:“因為你剛才已經打算將演藝集團的員工排除出去了。技偵那邊剛剛傳來消息,呂卉在演出後和朋友去了酒吧,酒吧的監控能夠證明,呂卉沒有作案時間。至於屈星和孫靜,他們都自稱因為太累而回家,但目前還沒有人能夠證明,他們真的回家了。”
明恕立即找出屈星和孫靜的資料。
屈星,男,33歲,主攻琵琶。孫靜,女,29歲,主攻古箏。
孫靜和沙春在樂團裡彈奏的是同一種樂器。在任何單位,同樣職位的人都不免被拿來比較,互相較勁的也大有人在。
孫靜也不算特別有天賦的人,在樂團內部,公認有天賦的古箏演奏者是有不在場證明的傅崢。和沙春相比,孫靜圓滑得多,合群得多,每次冉合對沙春冷嘲熱諷時,孫靜都會附和幾句。
而屈星,是樂團裡的另類。
季月說,集團有時會引進“特殊人才”。屈星正是被引進的“特殊人才”,是民樂部最才華橫溢的藝術家。
“從動機上來說,屈星和孫靜都有作案可能。”蕭遇安翻開一個筆記本,上面稀稀疏疏寫著字,更多的是圖形,“你們上次開會時分析過,民樂團裡可能有人嫉妒沙春的勤奮,想像沙春一樣勤奮,卻又做不到,害怕沙春靠勤奮越走越遠,而自己成為被拋下的人。孫靜符合這一分析。她和沙春都主攻古箏,沙春的進步就等於她的退步。她對沙春存在敵意,當她發現沙春真的憑借不懈的努力超過她時,這種敵意可能被無限放大。”
明恕遠遠看著蕭遇安的筆記本。
他知道那個筆記本。
蕭遇安考慮一件事時,既能將網鋪得極大,最後又能將網收回來,這是一種靠經驗與天賦鍛造的能力。那筆記本上就寫著案件的“經絡”,而他身上也總是帶著筆記本,這一點正是跟蕭遇安學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