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遠航歇了口氣,“我們上次看民樂團的演出,那時候看到的就已經是個殺人犯了啊!師傅……”
明恕知道方遠航想說什麽。
他當時就注意到了沙春,卻不是因為在沙春身上嗅到了命案的氣息,僅僅是作為一個對音樂一竅不通的外行,被沙春彈奏古箏時展現出的氣場所吸引。
“巫震不一定是沙春親手殺害。”蕭遇安說:“氰化鈉中毒和勒頸不一樣,勒頸必須由他人完成,自縊和勒殺在法醫學上有很顯著的區別。而氰化鈉不是非得由別人喂入口中。不過,為巫震‘善後’的,就只能是沙春了。沙春的死亡時間能夠確定,是在周日,巫震這邊單就屍檢來說難以確定,但小周堅持認為是21號到22號之間。”
周願點頭,“嗯!”
“我也這麽想,周六和周日都是休息日,他們的死亡時間傳遞了一個信息。”蕭遇安說:“他們活過了周一到周五,卻未能活過周六和周日——他們未能擁有休息日,他們沒有休息日。”
這正是周願的判斷,向來情緒內斂的小個子也忍不住激動道:“兩層含義——勤奮工作,將休息日當做工作日,所以沒有休息日;死在周末,也是沒有休息日!”
“這是時間上的儀式性。”蕭遇安又道:“這兩起案件還呈現出遞進性特點,明隊來詳細分析一下。”
明恕接過話,“沙春死在演藝集團,可能的原因有兩個,一是那裡處於半開發區,受客觀因素限制,不利於警方偵查,二是沙春也許有讓同事惶惶不安的念頭,即便屈星不搞那一出,民樂部的人還是會害怕。但反觀巫震,他選擇職校只是因為那裡偏僻,我暫時還沒有發現他有以死亡報復誰的念頭。巫震的交友圈實在是太狹窄了,與尋川鎮老家的人幾乎斷了聯系,作品全部交給流光,流光去和外面的影視公司交流,巫震本人長年累月待在自己的小房間裡,能接觸到的人很少。至於水泥封屍……”
方遠航舉手,“師傅,我有個想法。”
明恕視線調轉,“嗯,你說。”
“你說沙春選擇演藝集團的目的之一,是讓同事不安,這是沙春在報復那些欺辱過她的同事。我覺得巫震的行為裡其實也有報復因素,而且報復面更廣。”方遠航說:“水泥封屍,你們不覺得這聽上去就很滲人嗎?他是不是在用這種方式報復社會?”
明恕想了想,笑道:“腦子越來越靈光了。”
方遠航說:“以前的水泥封屍案,全部都是凶手為了掩藏犯罪事實,阻撓警方破案。這個案子裡,巫震本人就是半個凶手,他根本沒有必要掩藏犯罪事實。”
“巫震是氰化鈉中毒,用水泥封屍,才能讓人一眼就認為他是被殺害。水泥封屍是用來誤導我們也說不定,但還有一種可能。”明恕說:“巫震的訴求是‘永垂不朽’。他的作品無人問津,但他的身體可以在水泥中‘永垂不朽’。”
“封入水泥的屍體也會腐爛。”邢牧身為法醫,對這種細節格外較真,說完偷偷瞄了明恕一眼,見明恕正看著自己,連忙將腦袋縮回去。
“我知道。”明恕又不是法醫盲,這種常識根本無需邢牧提點,“我的意思是,巫震認為自己可以以這種方式實現‘永垂不朽’。”
易飛說:“先別猜測水泥封屍的意圖了,我們討論再多,其實都是‘薛定諤的水泥’。兩個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誰知道他們是想‘永垂不朽’,還是報復社會,還是單單想營造他殺的假象。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到幫助沙春‘自殺’的那個人。這個人是沙春‘同類’的話,TA是不是正在尋找幫助TA‘自殺’的人?如果我們的分析接近事實,這簡直就是一副絕望的多米諾骨牌啊。”
蕭遇安說:“不僅要找到這個與沙春死亡有關的人,還要往前,找到巫震殺害的人。”
會議室登時安靜下來,方遠航小聲道:“對啊,巫震不是‘源頭’的話,那前面一定也有一個絕望的‘自殺者’,這個‘自殺者’之前,可能還有,前面還有……”
易飛歎氣,“你別還有還有了。”
明恕看向蕭遇安,“蕭局,你確定巫震不是‘源頭’?”
蕭遇安說:“我不確定。”
隊員們小聲議論起來。
“巫震40歲,從他自小到大的經歷來看,他承受的遠比沙春多,由此產生任何極端、扭曲想法都不奇怪,而且他的量非常大,看過大量關於社會、倫理、心理學、犯罪方面的書籍,他有可能是‘源頭’。”蕭遇安停頓又道:“但這並不能排除,他是受到別人的影響。我剛才說過,兩個案子具有遞進性。演藝集團是個不錯的作案地,但池塘邊絕不是好的藏屍地,沙春被埋在那兒,本就是希望被盡早發現。這一點和巫震案的差距很大。”
明恕說:“也就是說,如果巫震也幫助殺害過某人,這個人會藏得更深?我們更難發現?”
徐椿已經從尋川鎮趕回來,低聲對身邊的肖滿說:“這就難辦了。命案拖的時間越長,越不好偵辦。”
肖滿正要點頭,就被蕭遇安點了名。
“巫震第四個筆記本沒有用完,在那一本裡,字跡發生了明顯改變。小肖鑒定出大致時間了嗎?”
肖滿連忙站起,“我核對了巫震的工作,對比筆記本上的內容,字跡是在去年12月左右發生明顯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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