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許認為自己活得和行屍走肉沒有區別。她一直想要改變,卻缺乏改變的勇氣。終於在今年,她下定了決心。
她的父親對母親來說是個罪人,但對她來說不是。小時候,父親教她畫畫,她喜歡畫畫,高中時甚至想去上補習班,將來考美院。
但母親不允許,她從未見過母親這麽強硬地拒絕她的要求。後來她讀了不喜歡的專業,再後來,她終於明白母親為什麽不允許她學畫畫。
因為父親喜歡畫畫。
她在職場摸爬滾打,時間越長越覺得沒有意義,看不到未來,辭職等於破釜沉舟,追逐自己的愛好也好,潛意識裡報復母親也好,她想要重拾愛好,用畫畫來養活自己。
她開始學習基礎,在微博上靠畫熱門作品的Q版宣傳自己,其間向美術相關的公司投了很多簡歷,有鳳蘭市的,也有綢城和省會的,只要有工作機會,她就離開鳳蘭市。
可是希望一次次落空,她那些Q版以及她過去的工作經歷不足以讓她找到一份畫師工作。
她的存款漸漸變少,如果再找不到工作,就很難養活自己了。她開始著急,不得不將簡歷投向與她專業對口的公司。
可有公司願意要她,她又不想去——去了不就又過回以前的生活了嗎?
在最迷茫的時候,她在銀行認識了康生。她知道康生在追求她,但她從來不給康生一個明確的答覆。
她並不喜歡康生,她對康生的言行——叫康生到家中來,穿睡衣迎接,大半夜讓康生送食物,回復敷衍但不會不搭理——可看出,她確實在利用康生。她或許將康生當做了一條底線,如果她真的在美術這條路上走不下去了,那麽還有這條底線兜著她。
康生在發現自己在易茗心目中的地位後,很可能因愛生恨。他的嫌疑確實是最重大的。
可還有一個細節,易茗遇害之前,正在家中看漫畫,她是主動從家中離開,離開時沒有任何異常,家裡的水電都通著,垃圾沒有處理,各種跡象表明,她認為自己只是出去一小會兒,很快就會回來。
是誰將她叫出去?
她是去赴什麽約?
柳至秦朝許小周抬了眉,“‘野生’那邊有什麽消息?”
“老板聯系上了,這人是個探險愛好者,隔三差五就往原始森林啊戈壁荒漠啊之類的無人區跑,要麽就是將所有通訊工具都放著,去偏遠的鄉村寨子住好幾月,說是為了激發創作的靈感。”許小周邊說邊打開電腦,將老板景雲的照片投映在幕布上,是個很英俊且有些野性的男人。
花崇無端想到了奶茶店的老板。
這兩人的長相在普通人裡都算上等水平,但顯露出來的氣質各不相同,一邊和煦溫柔,一邊有種原始的力量感。
但也許是短時間內忽然接觸到這兩個人,他下意識就將他們聯系到了一起。
這點分神讓花崇皺了下眉,忽又想到,其實下午在“海山茶”時,他就隱約察覺到一種輕微的矛盾感,抓不住,像用力去抓溪水裡的泥鰍,人家滋溜一下就跑沒了。
現在看到景雲,才明確那種矛盾感是怎麽回事。
景雲的氣質作為“野生”工藝店的老板,是合適的,就像伸手去捋一截絲絨,中間沒有突然拱出來的部分,很順暢地一下子就捋完了。而圍裙男子作為“海山茶”的老板就不是這種感覺,他太平和了,平和得近乎虛假,在那一店的熱鬧中顯得不那麽自洽。
花崇捏了下眉心,心想自己可能太緊繃了。他向來極其擅長觀察人,有非常敏銳的嗅覺。但是這麽突然去懷疑一個奶茶店的老板,著實說不過去。
還是因為這一系列的案子太磨人,神秘人在其中穿針引線,穿的是錯誤的針,引的是矛盾的線,以至於呈現在警方面前的是紛繁的線索,單是將線頭理清楚就已經很困難。
柳至秦問:“人回來了嗎?”
“還沒,在西部玉石寨。”許小周說:“我這邊詳細查了他的背景,他這店給凶手供了木料是事實,但他本人和案子有關的可能性不大。他家在東北,當地富商,他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以前參加極限運動,大學都沒讀,和家中關系半斷絕。”
柳至秦說:“那他經營‘野生’的資金從哪裡來?”
這個店燒錢,探險更是燒錢。
“他炒股,炒基金。”許小周說:“但不是他自己炒,他請了人幫忙打理。而且和他斷絕關系的是父母,他哥經常支援他。”
柳至秦想了下,“不管是去無人區探險,還是放棄通訊設備住進偏遠村落,這其實都是他自己的說法,能夠核實嗎?”
“這……”許小周說:“有機票之類的大交通證據。”
柳至秦搖頭,“不夠,他完全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回來。”
許小周說:“但是……”
“等一下。”花崇突然打斷,看向柳至秦,“你狀態不對。”
柳至秦愣了下,辦公室裡的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
“不止是你,我也不對。我們被線索網住了。”花崇深呼吸,站了起來,“兩起半截女屍案,第一起沒有線索,第二起雖然有線索,但現在還沒有找到突破口,最有動機的兩個人,韓炯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康生堅決否認,而加上方龍島上的失蹤案,神秘人的陰影無處不在,所以我們可能掉入了一個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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